“你今天不去烘培坊吗?”贺知州扶着餐桌起身,我赶忙上前扶着他坐到沙发上,随后打开电视让他听着声音。
“要去的,不过今天学生少,我早些回来。”我看着贺知州俊逸却略显苍白的面容不动声色道,他点点头捏捏我的手心示意我宽心,“你放心,我在家不会出去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将午餐准备好放在冰箱里,又叮嘱了一些他独自在家的注意事项,我才敢背着包走出门。
我做贼般的戴好帽子和眼镜,低着头走在路上。我住的一片并不是富人区,但也不是贫民区,而是介于中间的灰色地带,所以反而更是鱼龙混杂治安也不好,但这里的房租便宜,且这里什么人都有,所以他们不会在意一个没有信息素的Omega,也不会瞧不起一个没有信息素的Omega。
街上没有人会注意到不起眼的我,我绕过几条小路,穿过几个暗门,在一个巷子最深处推开一扇黑漆漆的门,门上的风铃随着我的动作而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屋内只有一盏老旧的霓虹灯在闪烁着,房间里逼仄又潮湿,空气中是消散不去的霉味和刺鼻消毒水的气味,我掩着鼻息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摘下兜帽按下吧台上的铃铛,等待片刻熟悉的桌子移开,一条暗道的门在墙上显现出来,我背着包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穿过长廊依旧是阴暗潮湿的气息,我顺着消毒水的气味顺利的来到了熟悉的实验室,正戴着手套安心做实验的beta头也不抬,显然已经料到了我会过来。
“药吃完了?”
我嗫嚅着唇,摘下口罩淡淡地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他面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仿佛随时随地会晕厥倒地,我紧张地捏着背包坐在了不远处的椅子上,“嗯……今天是最后一餐。”
“还要给他吃吗?”他依旧没有抬头,只是认真的看着手中的玻璃瓶器皿,绯色的液体顺着他手中滴管落下,吧嗒一声落在了瓶里。我低头看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大概是因为太过用力的在捏住背包,透过皮肤我清晰的看到自己手背上的血管,我呆呆地看着,仿佛能看到体内流动的血液,如同走马灯一般流淌着,带动着我脑海中的回忆,映照出我掩藏在内心的丑恶与卑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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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京的雨下了整整三日,大雨仿佛要冲刷掉掩盖在这座城市里不为人知的肮脏一般。我蜷缩在屋内的沙发上吃着蛋糕,屋外的惊雷和电视机里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将我吓了一跳,手中的杯子蛋糕顺势落在了地毯上,我赤着脚落地,将掉落在地毯上的蛋糕收拾了干净。
屋外的惊雷还在高鸣,听说第七区的边境开战了,好像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反叛军,估计那人又要忙起来了……他是联盟皇太子,七大区最高指挥官的继承人,而我只是一个弃子,在灰色地段蜷缩苟活着,不知道如果我死了,会不会有人为我伤心。
我收拾着家里的卫生,假装自己很忙碌,毕竟要给自己找些事做的,否则我不知道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收拾完垃圾后屋外的雨似乎已经停下了,我将家里的垃圾用大大小小的塑料袋装了起来,穿上鞋子慢步去垃圾场,像是扔掉垃圾的同时也可以扔掉自己的坏情绪。
空气里还飘着散不去的水气,我吸了吸鼻子,水气中似乎弥散着淡淡的香气,是檀木的气味……清冷高贵的檀木,仿佛立于雪山之巅上。我忍不住轻嗅了几口,随后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垃圾放在已经堆满的垃圾桶旁。
不知道是不是那檀木香味与记忆中的气味有些重叠,还是我太久没有嗅到这种好闻的气息,竟让我生出了寻找那气味源头的冲动。大约是暴雨加上深夜的缘故,狭窄的街道上并没有任何人影,我压抑住心下的慌乱,如同猎狗一般找寻着让我悸动的气息,直到檀木的味道越来越重,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铁锈味。
我心下一晃,借着昏黄的灯光小心翼翼的巷子里探去……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我不由的慌张起来,我捏住自己的衣摆,顺着倒地的那位男人的双脚向上看去……我倒吸一口凉气,瞳孔下意识的放大,我将快要溢出口的惊呼声吞咽下去,快步走到晕厥倒地的男人身边,他太过高大而我又过于孱弱,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力气,将他扛在肩头,扶着他一步一步往自己家走……
我当下没有任何的思绪,存在于脑海中唯一的想法便是,救他,就算我丢掉性命也必须要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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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结束,我找到属于自己的思绪,接过递到手边的药塞进背包里,照例将费用转了过去,“谢谢。”
做实验的beta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并未再说什么。其实我认识他的时间并不短,他也算是我的“家庭”医生,因着我的“病情”特殊,一个没有信息素的omega,这种事情传出去,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是毁灭性的新闻,更不用说还是我那样的家庭……父亲和母亲不愿意走漏一丝丝消息,于是找到眼前的男人为我“看病”,一来二回我和他也算是老熟人了。
他叫郑初九,是明京有名的地下医生,为什么说他是地下医生,因为他治疗的对象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人,譬如我,譬如被我藏起来的贺知州。
他收钱就会替人办事,只要给钱任何事都可以办,所以他不会过问我贺知州是谁,不会过问我为什么要给贺知州吃那些药,更不会窥探我掩藏在内心的卑劣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