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下眼眸没有说话,因为我清楚的明白以他的势力和手段,若真想对我做什么我根本无力反抗,也等不到现在。
我微微抬起头,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看向他的眼睛。那里面并没有太多醉意,反而是一片清醒锐利的审视,以及一种……毫不掩饰势在必得的自信。
可我并不喜欢他,甚至可以说对他仍然保留着惧怕。
更何况我这颗心这辈子恐怕早就被赵鹤州这三个字填满,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霍九霄……”我深吸一口气缓缓抬头:“我很感谢你救了我给了我容身之处。这份恩情我记得,但是其他的……不行。”
霍九霄对于我那近乎直白的拒绝,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恼怒或意外,他只是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从沙发上站起身。
他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再说,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便径直走向门口拉开门,下一秒身影融入了外面的夜色与寒风中,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只是我的幻觉。
门被轻轻带上,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那杯未曾动过的热茶兀自散发着袅袅白气。
可他人虽然走了,那股无形的压力和他最后那声轻笑却久久地盘旋在空气中,好似怎么都挥之不去。我仿佛能读懂他那沉默眼神里的意思,他并不急于一时,他似乎在笃定地等待着,等待时间这只无形的手,慢慢冲刷掉我过去的记忆改变我固执的心意。
霍九霄离开后,我却躺在冰冷的床上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眠。
窗外偶尔传来远处模糊的鞭炮声,提醒着人们新年的喜悦,却丝毫无法感染我此刻纷乱的心绪。
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霍九霄会提出这样的提议。这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我原以为我们之间只是一种各取所需的交易关系,甚至救我也只是他无聊时候打发时间的一些把戏。我从未想过,他会对我这个人本身产生……兴趣。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像一块巨石投入我难得平静下来的心湖,一时之间让我难以消化。
思前想后直到天明……我还是觉得我搬出去比较好。
当樊笼区干冷的寒风终于变得柔和,墙角积雪融化后露出点点新绿时,春天悄然而至。在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里,我也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住处,间位于嘈杂市集后方有些老旧但还算干净整洁的小阁楼,空间狭小但胜在租金便宜,且完全属于我自己。
离开的决定是静悄悄的,我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没有告诉小羊具体的位置,只说自己找到了落脚处,以后还会常来孤儿院看他。
离开那天阳光很好,暖洋洋地照在斑驳的墙壁上。我将小楼里属于我的寥寥几件物品收拾进一个简单的行囊,最后环顾了一下这个庇护了我度过这个寒冬的地方。
然后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信纸和笔,墨水在粗糙的纸面上洇开,我写得很简单没有过多的修饰,只是诚恳地感谢了他当初的救命之恩和这段时间的收留,并告知他我已找到住处搬离,欠他的恩情,日后有机会定会偿还。
我没有提及那晚他的提议,也没有诉说任何复杂的情绪,只是保持了最基本的礼貌和距离。将信用一个普通的信封封好,端端正正地放在了客厅那张旧茶几上最显眼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我背起行囊轻轻拉开了门。
门外是春日明媚的阳光和市井隐约的喧闹,我没有回头,径直步入了那片属于普通人的充满烟火气的光亮里。
脚步踏在青石板路上,有些轻快也有些沉重。轻快的是我终于迈出了完全独立的第一步,沉重的是前路依旧迷茫未知。
但无论如何春天来了,我也该走向属于自己的新生活了。
我身上的那点积蓄,远远不够租赁一个像样的店铺。于是我只能在市集边缘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支起一个简陋的小摊,卖些自己做的简单糕点和冲调的热饮。生意不好不坏,收入勉强够支付阁楼的租金和最基本的生活开销,日子过得紧巴巴但至少是靠自己双手挣来的。
我习惯了每日早早出摊,在天黑前收摊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在大多数人都以为我是个beta,我也很顺利的融入这樊笼区最底层的市井生活。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静甚至有些艰辛地过下去,直到这天下午……
阳光斜照将街道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光影。我正低头给一位熟客装点心,眼角的余光无意间扫过街角。
就是那不经意的一瞥,让我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一个身影,一个高大挺拔穿着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深色大衣的背影。
只是一个背影甚至隔着一段距离,但因为那身影过于熟悉,仿佛早已刻入我的骨髓,我几乎能立刻认出。
他怎么会在这里?樊笼区……这个帝国权力触角最边缘最混乱的角落,他怎么会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
难道说他找到我了?
巨大的惊恐让我四肢瞬间冰凉,我甚至来不及细想几乎是求生本能驱使,也顾不上还没做完的生意和那位熟客错愕的目光,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摊位,将糕点胡乱塞进篮子迅速逃离。
我必须立刻离开,马上消失!
我不敢去想他是不是看到了我,不敢去想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否与我有关,任何一种可能性都足以将我重新带回那个牢笼。
我几乎是踉跄着一头扎进旁边狭窄昏暗的小巷里,拼命地向我的小阁楼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