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邸舍的客房每日里只在上午有一个小厮前来洒扫,除此之外,也不会再有旁人前来。
辛禾雪倒是觉得奇怪,虽说他是挣脱了寻踪镯的限制,但渡之肯定也能猜想到除却去找周山恒,不会再去旁的地方,可接连这几日,邸舍白天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无。
渡之没有前来寻他,他反而觉得有些异常。
前来寻他的狐妖提到,渡之前两日被召回了太初寺,之后又匆匆离开了京城,兴许是领了国僧了意的命令。
狐妖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不知道为何,今年自从年初地龙动后,各地的妖鬼祸患格外频繁。”
他一个狐妖,说着妖患频繁,听起来还有种怪异感。
辛禾雪也觉得当前的情况奇怪,但是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
直到傍晚周山恒才回来,等到洗漱一类的杂事解决了,辛禾雪躺在枕上,却没有听见周山恒上床来的动静。
他撑着手肘,望向桌旁,周山恒正在侧对着他,辛禾雪问:“今夜你也要温书到后半夜吗?”
周山恒好像正做事入神,没有听见辛禾雪的声音。
辛禾雪只好从床铺上起来,轻轻巧巧地跃到桌面,“在做什么……?”
一豆火烛下,周山恒正拿着手中的布料飞针走线,辛禾雪瞧了瞧那大氅的比例,总不可能是给周山恒的手指穿的。
做给他的大氅?
辛禾雪上前,周山恒终于瞧见了他,一时间慌乱挑破了大拇指的指腹。
殷殷的一珠鲜血冒出。
他怕沾染弄脏了初具雏形的大氅,急忙放下东西,用另一旁的帕巾卷起,裹住了手指。
辛禾雪迟疑地问:“这是给我缝的?”
周山恒低头,惭愧道:“只是想试试,过几日到了腊月,天气还会更冷。”
他看辛禾雪的衣衫单薄,因此才想着缝制一件夹绒大氅。
辛禾雪上前,拍了拍他被帕巾裹住的指腹,“我看看?”
周山恒缓缓松开了帕子,指腹上的血已经止住了,辛禾雪趴在他大拇指边缘,不稳地摇晃晃,说道:“不必为我忧心。我是妖,只要有灵气就风雪不侵。”
周山恒忧心忡忡:“那若是灵气不足呢?”
他第一次接触妖的灵气这一概念,怕之前辛禾雪为他治疗眼睛,又用术法帮他抄录行卷会消耗过多灵气。
辛禾雪弯了弯眸,眼底闪过狡黠微光,“你没看过志怪故事么?妖怪自然有灵气速成的办法,就看你愿不愿意了……子越哥哥,你可愿给我采补?”
周山恒耳根通红,讷讷无言地看了看辛禾雪,又避开视线。
辛禾雪:“……我不是说现在。”
周山恒点了点头,“我自然是愿意的。”
辛禾雪微微倾头,忽而问:“你知道勺童吗?”
周山恒不明白他的用意,还是点点头,“知道。”
志怪故事里出现过,一名国子监学生温书的时候,桌上出现了一个身长两尺多的小鬼,满头细碎光点,有如星星,一闪一闪,一会儿玩砚台,一会儿吹灯烛,捣乱了书生的桌案,叫人不得安宁。
那书生大胆地将小鬼捉住了,却发觉手上的是一柄木勺,上面沾了百余粒粟米粒。
辛禾雪拍了拍他的额心,“那就尽早安睡吧。否则我会将你桌案上的物什都搅得一团糟。”
周山恒躺在床上时,想象了一下画面。
辛禾雪就算是变成捣乱的小鬼,也会是这世上最可怜可爱的米粒勺。
颈窝依偎着柔和温度,周山恒将被子向上拉,掖得严实了些。
“腊月京城有灯会,到时候……”
周山恒放轻声音问着,却发觉辛禾雪好像已经睡着了。
那就等到的白日里再问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