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管家跪在滚烫的地面上,声音因暴晒和愧疚而嘶哑,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老奴联合二爷搬弄是非,险些害家主命丧黄泉,老奴罪该万死,实在无颜面对云家列祖列宗!请夫人发落,哪怕是杖毙,老奴也绝无半句怨言。”
白奇梅站在正厅廊下,问一旁的婢女:“他跪几个时辰了?”
“回夫人的话,足足三个时辰。”
“唉。”白奇梅重重叹口气,抬手揉了揉发胀的眉心,眼底掠过复杂的神色,“他也是跟着老爷打天下的老人了,在云家待了快三十年,平时里任劳任怨,连老爷在世时都常说他可靠……”她顿了顿,终究没再往下说,只吩咐道,“去请家主,景少爷过来,让他们来定夺罢。”
“是。”婢女应声快步离去。
荀风听闻消息后立即和云彻明赶往正厅,白奇梅开门见山道:“彻明,景儿,你们想怎么处置何管家?”
何管家听到声音,挣扎着抬起头。他年过五十,两鬓花白,一张老脸被晒得通红发紫,额头上的汗珠顺着皱纹往下滚,砸在地面上瞬间蒸发,身上的衣衫更是从领口湿到下摆,紧紧贴在背上,云彻明对他的惨状没有半分动容:“按家规处置,杖二十,逐出府门。”
白奇梅有些不忍:“何管家年纪大了,二十杖岂不是要了他的命?再者说他平时任劳任怨,从未出过差错,你爹也对他赞赏有加……”
“娘,”云彻明打断她的话,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错便是错。家规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约束众人,若因他是老人、曾有功劳便法外开恩,日后人人都可效仿,云家的规矩还有何用?”说罢他转而问荀风:“表哥,你有何见解?”
荀风心里门儿清,何管家当初联合云耕作乱,说到底是怀疑“白景”的身份,他没错。若此时顺着云彻明的话,让何管家受重罚,甚至被逐出府,倒能永绝后患。
“景儿,何管家既认识到自己错误,何必要了他的老命,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也是积福积德的善事。”白奇梅说。
荀风思忖之际,何管家痛哭道:“夫人,我对不起老爷,您不必为我说情,就让我死了罢!让我下去亲自给老爷赔罪。”
咦,他还怪忠贞的。
荀风腹诽,自己的身份已铁板钉钉,何不放他一马,何管家在云家经营多年,府里大小事务都熟稔,留着他,日后说不定还有能用得上的地方。
思及此,荀风大度道:“姑姑,其实何管家也是为云家好,怕表妹被‘骗子’蒙蔽,万幸表妹吉人天相,只是虚惊一场,并未真的出事。杖二十确实太重了,依我看,不如免了杖刑,罚他几个月俸禄,让他记着这次的教训便是。”
何管家心神一震,他抬起头,热烈视线直直投向荀风,荀风微微笑着:“表妹,看在他忠贞不二的份儿上就饶了他罢。”
云彻明反问:“他当初那般针对你,你不生气?”
荀风摇头:“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我也会心生疑虑,生怕你受人蒙骗,我能理解,何气之有?”
“景少爷……”何管家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老奴……老奴多谢景少爷……”
白奇梅也松了口气,看向荀风的眼神满是赞赏:“景儿,你真是有一副菩萨心肠。”
云彻明沉默片刻,目光扫过跪地不起的何管家,又看了看荀风,缓缓开口:“此番祸事,险些动摇云家根基,可谓罪孽滔天。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家规不可违,若全然免了责罚,恐难服众。”他顿了顿,掷地有声道,“何守正,杖五,以作惩戒;罚俸一年,反省己身。你可接受?”
“老奴甘愿领罚!”何守正跪伏在地,涕零道。
“表妹,你可真铁面无私。”荀风听着棍棒的闷响感慨道。
云彻明像是记起了什么,“走罢。”
“去哪?”
云彻明道:“教你经商之道。”
“啊!”荀风发出一声哀嚎:“表妹,能不能不去啊?”
“不能。”云彻明道:“因为我铁面无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