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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神者扫了一眼长谷部递过来的寝当番表,就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继续望着窗户外面发呆。
长谷部一言不发,他只是收回递过去的文件,然后抬起手,一把全撕了。
这回倒是把审神者吓到了,他收回视线,看看长谷部,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怎么了?”
“长谷部去替您手刃家臣。”他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说那句所有长谷部都会挂在嘴边的话。他是真正动了杀心。
“没关系,本来就是这样的,”审神者顿了一下,又重复一遍,“一直都是这样的。”
审神者当然不会认为养伤期间这段相安无事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也不会相信那些殷切地来照顾他的刀剑男士们是真的想好好对他。所以现在看到这个再开寝当番的安排也毫不意外。
“不——”即使在决定来这里时就知道这个本丸的不对劲,真正面对这一切还是让长谷部无法冷静,“您明明就不想被他们……”
“长谷部。”审神者打断他的话,抿着嘴微微笑了一下,只是简单的一个动作却有说不出来的风情。他很习惯这么笑,男人们也喜欢看到他这么笑。
“这样没什么不好,”他说,“你高看我了。”
你选择跟随的主人,就是这样一个人,你失望了吧。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您——”长谷部摇头,急切地想要告诉审神者,说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明明那么温柔,明明是真诚地对待所有人,不该承受这些痛苦的。
“求你,不要说了。”因为上一个愿意对审神者说这些的人已经背叛了他,那些话现在回想起来简直是在讽刺他的天真。
长谷部知道,对于这个本丸,审神者已经不再期待什么了。他沮丧地垂下头,很想再说点什么,或者是做点什么改变现在的困局,他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审神者被刀剑们侵犯却无动于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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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晚上来送饭的人都是一期一振,明明是不被允许接近主屋的人,负责做饭的烛台切光忠架不住他三番五次的央求,最终还是同意了。当时的一期一振忐忑得不行,尤其是看到审神者见到自己后明显抗拒和躲闪的神色。他低着头不敢说话,生怕听到让他离开的命令。结果审神者只是拉开了门,平静地说了声辛苦你了。
一期一振有千言万语想说,也都只能憋在心里,几天下来胆子才稍稍放大了一些,见审神者没赶他走,于是从一开始送完饭就离开,到试探着留下来看着审神者吃完。
当然,这期间是免不了遭受近长谷部的白眼。但一期一振不在乎,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长谷部爱生气就让他生气去吧。
不过,即使这样,他仍然觉得近在咫尺的审神者,离他很远很远。
“谢谢你,我吃饱了。”审神者放下筷子,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
一期一振看了看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菜,忍不住忧心:“主殿,只吃这么一点的话对身体不好……”
一旁的长谷部冷笑一声:“不劳一期一振殿下费心,主公有长谷部照顾呢。”
一期一振依然不打算回应长谷部的冷嘲热讽,他只是继续用专注而热切的视线注视着审神者。审神者受不了一直被这么盯着,只能无奈地望向对方:“抱歉,我胃口不太好,吃不下。”
“您不用道歉……”一期一振听了这话眉头皱得更紧,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打开了桌上摆着的一个尚未动过的餐盒:“这是……一些甜点,不知合不合您的口味。”
审神者愣了愣,看了一眼盒子里精致的日式甜点,犹豫了一下,还是重新拿起了筷子。
“……味道很好。”
“是吗?您喜欢就好!”一期一振的眼睛都亮了,一向平稳的声线里有抑制不住的喜悦。
一期一振曾鼓起勇气问过审神者喜欢吃什么,审神者听到这个问题后意外了很久,毕竟他从来没有在这个本丸里被问过自己的想法,也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利。所以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说,什么都可以。
这让一期一振伤透了脑筋,可是不管是谁,都会有自己喜爱的和不喜爱的东西啊。审神者不说,他就自己想办法找。借每日给审神者送饭的机会,观察他吃东西时细微到几乎没有的表情变化,来判断让审神者有好感的食物是什么。
审神者喜欢那些日式的甜点,和果子,大福,羊羹、团子……每当看到这些,审神者的表情都会变得柔和下来,但是一期一振猜测,那不是单纯喜爱甜食之人的欣喜,更多的是一种怀念。
果然,他猜对了。
“让我想起以前在越后屋的日子了。”审神者小声地说。那个时候,越后屋温柔美丽的女主人也时常为最疼爱的小儿子准备各式各样精美的糕点。久远的记忆并不会消失,它只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和残酷的现实一起撕扯人类已经足够脆弱的心理防线。
“——您喜欢吃的话,我以后天天给您做,好不好?”太过激动的一期一振说完就后悔了,伸出去想触碰审神者的手也僵在了半空。让他知道这些并不是出自烛台切光忠之手,而是自己做的,以后怕是不会再碰了吧。
审神者只是再次放下筷子,然后抬头无言地望着一期一振,眼里没有多少质问的意思,只有无尽的悲哀。这个人把刀送进自己胸口时冰凉凉的触感还记忆犹新,现在说这些,做这些,又有什么意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