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管事吩咐我在这里打扫花草。”十六看着她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恍然想起了管事之前说过的,不能直视主子的眼睛,他缓缓合上眼帘,垂下了头。
“我先前忘记问了,你叫什么名字?身上的伤都已经好全了吗?”崔令容想到哪处说哪处,言谈间很是随意。
十六被她的随性感染,在她的面前也没那么局促和拘束了。
“十六,伤都已经好了,多谢女郎收留。”
“可有更正经,不那么随意的名字?”
“并无……女郎能否给我起一个名字?”十六紧了紧喉咙,弓着身子,在她面前收起了所有的桀骜,甚至有些虔诚的卑微。
她收留了他,不管她要不要,他的命都给她了。
他是她的所有物,理应该由她给予一个全新的名字。
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开启一段新的篇章。
给下人取名这样的事,崔令容从前做过很多次,能够得到主子的赐名,一般意味着一种认同和殊荣。
可是对着十六,她总想起初次见到他时的傲气和铮铮,他觉得愿意就这么做一个奴婢吗?
她沉吟半晌,想摇摇头,回绝之时,只听他又出声道:“女郎权且给我一个在这里方便的称呼。”
“奚奴,那我以后就叫你小奚奴吧,这样的称呼只是暂时的,还能时刻让你想着自己今后是什么样的身份?等你什么时候想要离开了,自然可以再唤取。”
奚奴。
“敢问女郎前者是哪一个字?”
崔令容让他摊开手掌,指尖在上面缓缓划过,又轻又痒。
奚奴,他将这两个字含在唇舌之间,念的次数多了,这个名字和他产生了一种更贴切的关联。
他在这里有了归属。
奚奴将她想要的花折了下来,崔令容手里抱着,花香充斥在自己的身边。
她要走的时候想起一事忽而转身回头道:“府上有先生也有武师,你今后有什么想要学的可以去请教。”
“是。”
奚奴望着她款款离去的身影。
春花开了落了三次,屋檐上的积雪落了又化。
三年的时间,府上没有发生很大的变化,只有少年少女的身量,在不知不觉的增长着。
崔令容像抽条的嫩柳枝一样,转眼间就长到了十六岁,身姿越发的娉婷,一张脸巧笑嫣兮,眉目盼兮,越发有神采。
奚奴尽管身量已经比她高了足足一个头肩,可在遇到她的时候,总是习惯性的微微弯腰,半垂着眼睑,只用余光去看她。
可是这样的机会并不是经常多得的。
更多的时候他就像是一道沉默的影子,只有在她靠近的时候才会鲜活的灵动起来。
更多的是他望着她的背影无数次。
——
崔令容想着后日府上要举办的庆祝父亲的寿宴,觉得席面上有一些花点缀就更好了,便来到了小花园想挑一挑有没有合适的。
园子的一角不断的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寻声走过去,只见一道身影正蹲在地上松土。
那人上半身的衣服并没有一丝不苟的穿好,夏日炎炎,他操劳的辛苦,前面的扣子上是被解了几颗,袖子被系在紧实的腰间,腰线被勒的若隐若现,一片肩背露出属于成年人的流畅的轮廓肌肉。
“奚奴?”崔令容喊了一声,根本不怕会喊错人。
她记得料理花园的人都是他,自他来之后,再没有别的人插手了更何况她对他的身影也有了几分的印象。
她虽然对他这个人还不是很了解,只觉得更多时候他就像一道冰冷的刃,向来不喜欢多话,直挺挺的立在这,等待着开锋的,展露锋芒的机会。
奚奴转头,面容褪去少年人的青涩更加硬朗了,利落分明的线条,眼睑落在眼窝处的浓密阴影,沉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暗光,他站起身来:“女郎今天是想要花吗?”
“后日有几桌宴席需要,你先把花准备着。”
崔令容将事情安排下去之后,并没有急着走,转而道:“奚奴你有没有想过要离开崔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