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京卉不善交际,酒场上曲意逢迎那套更做不来,她对自己的要求是尽量合群。做她们这行的也不缺长袖善舞的人,她只要在后面跟着就行。
赵京卉是有点意外,她竟也能看到斯鸣羽与桌上众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的场面。
到底是身在商贾之家,从小领了长辈身教。原来她也有这样虚与委蛇的一面。
坐赵京卉边上一男的是办什么厂的,几杯酒下肚后便开始变着法地劝赵京卉喝酒。
赵京卉陪笑婉拒,说明天有工作,喝酒影响状态。
男人以开玩笑的口气道:“我们这儿,明天谁没工作?”
又道:“就一杯,赵主播还能喝不了?”
接着上升到面子问题:“你总得给我个面子,是不是?”
他主动给赵京卉倒了杯白酒。这时酒桌上其他人也停了下来,看热闹似的跟着劝酒,要赵京卉喝一杯,就一杯。
赵京卉被架在那里。一旦接受,碰了酒,接下去就是无底洞,谁都能劝。可如果不喝,那是扫兴,中国人的酒桌上最忌讳的事就是扫兴。
天添坐在隔壁桌,这时也只能干着急。她还没有替赵京卉出头的资格,她一出头会让劝酒的人尴尬,也显得她们团队不会做人。
赵京卉碰上了斯鸣羽的目光,斯鸣羽微蹙着眉,意思是要她拒绝。
犹豫之中,赵京卉端起酒杯,现在除了喝酒也别无他法,到时只能见机行事。
对面,斯鸣羽却拿着醒酒器站起来,走到赵京卉和那男人中间,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酒,随后俯身,叫了声朱总。
斯鸣羽的右手撑在赵京卉的椅背上,赵京卉闻到她手腕处传来的那阵若有似无的柑橘香气。
斯鸣羽的手很漂亮,十指纤长,骨节分明。她从前喜欢斯鸣羽牵她手的感觉,有时斯鸣羽起了点玩心,会用指节轻轻夹她。她也喜欢描摹斯鸣羽手背上的血管脉络,斯鸣羽会配合她用力,将自己手上的筋脉凸显出来。
“朱总,这杯我敬你。”斯鸣羽仰头将杯中酒喝尽。
她的右手从椅背移开,轻轻搭上赵京卉的肩,几乎没什么力度,可赵京卉开始周身僵硬。
“京卉是我高中同学,十几年老朋友了。”斯鸣羽看向赵京卉,笑了笑。
这笑的意味像是久别重逢,也像相逢一笑泯恩仇,很纯粹,很友善,还带了点无辜的味道。赵京卉忽然有些恍惚。
斯鸣羽又看向朱总,道:“给我个面子,朱总。”
接着拿起赵京卉面前那杯白酒:“京卉她不会喝酒,这杯我替她喝。”
那朱总赶忙站起来,“哎呦”后连声说:“不用不用,斯总啊,我们就开个玩笑,不当真的。”
“敬朱总一杯酒,我可是很认真的。”
斯鸣羽客套后将那杯白酒喝下,又开始挨个敬酒,一圈人敬毕,才重新回座位坐下。
她是实打实一杯一杯地敬,既喝红酒也喝白酒,喝得又快,赵京卉看出斯鸣羽有了些醉意。
看来她的酒量也算不上多好。
吃到一半,斯鸣羽起身去了卫生间。
赵京卉感到食不知味。饭桌上仍笑语连连,显得宾主尽欢,可赵京卉不自在,或者说难受,她极度厌恶着这一刻,也厌恶着这一刻的自己。
她不想和斯鸣羽见面,不想和她同桌吃饭。她不想参与这些复杂的社交活动,也不想在复杂中暴露出自己的简单与笨拙。可斯鸣羽为什么要靠近她,为什么要替她解围?她们互相躲远一点不好吗?
还是说斯鸣羽不觉得别扭,只有她一个人在别扭?
赵京卉起身,也找了个借口去卫生间。
可离开包间的那一刻她又开始后悔,她为什么要出来呢?她要以什么样身份面对斯鸣羽牺牲了自己来替她解围这件事?
赵京卉往前走,跟着指示标找到卫生间,但她没进去。卫生间在走廊尽头,边上有一窗户,她将窗户打开,吹着风靠在窗边发呆。
卫生间传来冲水声。
赵京卉忙给裘莱打电话,那边接通,问她什么事?赵京卉轻声说,也没事。
裘莱问她,你不是在外面吃饭?
赵京卉嗯了声,瞬间心跳加速。她转身看了看卫生间,门口没什么动静。她又轻声对裘莱说,你随便跟我聊点什么吧,我溜出来了。
裘莱大笑,开始讲宣雨露的事。她和宣雨露也是读高中时在一起的,宣雨露同样也在明德读书,就像赵京卉和斯鸣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