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归途似箭,并不容任准入计划般慢慢铺设,当天下午他就跟医院的相关领导进行了层层谈话,并预约了明天做心理评估,须得拿到可以回归岗位胜任工作的那一纸报告,他才算是可以真的回到岗位上。
最后负责谈话的是副院长,他并不真的为今日赵雪眠的事情而发恼,在医院待久了,便会发现是生死是玄学,出不出事故亦是玄学,有些事你站在医生救人的角度是永远躲不掉的。总之若真的出了事,那也只能在层层拉扯中崩溃,又在写报告向上汇报的过程中自我疗愈。
不过,副院长还是忍不住调侃任准两句,“不错啊,回来就回来,还自带个病人。”
任准知道副院长的心口不一,也记得进门前章挺的那番嘱咐,低头装乖,“还要谢谢您的仁心仁义。”
副院长则像听到鬼话一般露出嫌弃的表情,“行了,回来改改脾气,少点投诉就行。”
其实最让副院长头疼的还是任准那过分耿直的个性,除了他的小病患们他谁都怼,包括同事跟病人家属,甚至还有他这个副院长以及对他视若珍宝的导师。
“呵呵。”任准敷衍但却也不乏真诚地笑着。
副院长眼不见心不烦地挥手让他赶紧走,但待任准真的走后又不由欣慰地笑了笑,小儿神外是无数人像要攀爬却少有人有能力攀爬的高峰,他是真见不得人才流失。
*
任准心底是忐忑,但也有难以言说的雀跃,他在努力压制这兴奋,面前的人却拆穿他,“很开心吧?”
“还好。”
“你嘴巴都要咧到后脑勺了,别装了好吗?”赵只今拆台完,仍旧没有松开目光,问:“要帮你庆祝下吗?”
任准看着赵只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忍住了想要给她一个爆栗的冲动。
“赵只今。”但他故意压低了声音故作深沉的说。
“啊?”
“今晚你要陪护吧?”
“啊。”
赵只今楞过后,才想起今晚的她被委以重任。蒋大佑回家做饭了,祝清明日一早安排了陪诊,而来雪,刚刚被警察一个电话叫去聊寻找赵雪眠父母的进展。
“好像是不行了,改天,改天给你好好庆祝下。”赵只今仍旧很坚持。
任准想起最初相识时,赵只今昂着脑袋理直气壮的说求神问卜为的就是个寄托的样子,微不可察的笑了笑,她有她的仪式感,挺好。
*
不过终于还是不放心。
冬日屋里暖气开的十足,也干燥的十足,空气在热气里流动,水分子被全部蒸发融在暖意里,让人温暖也让人略有浮躁。凌晨两点多,任准睡着又醒来,去餐厅灌下一大杯凉水后,心思愈发不定,反复犹豫后,他还是抓起手机下了地库。
夜色静谧,道路亦是安静,任准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医院后却在大厅里顿住了脚步。
冲动的势头猛后劲儿却总是欠缺,任准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把赵只今叫下来,医院里头有值班医生跟护士,他的出现实在难免显得多此一举。
【一切还好?】最终任准只先发了信息过去,但问完后他又开始想那面是否已经睡下了,说是陪护,但也不能真的干熬着睁眼到天明,这样不等病患出院家属便要先成病友。
可赵只今还真就是这么打算的,手术后没多久,赵雪眠就醒来了,她看着白花花的墙壁又看着赵只今那张总是含着笑意的脸,懵懂、惶恐后又有些羞涩,而头上出来的异样感,又让她忍不住的要伸手去碰。
“别……”赵只今紧记任准的嘱咐,伸手将赵雪眠的小手轻轻握了握,不让她去触碰头部的被包扎好的创口处。
不过还是慢了小半拍,赵雪眠的指尖与头皮处有了短暂的交汇,她有些想哭,“头发。”
她声音含糊,委屈却很明确,赵只今明白她的所指,因为手术的需要赵雪眠的长发被剃成了光头,她安慰她,“头发会重新长出来的,到时候阿姨再给你买各种好看的发夹好不好?”
发夹对赵雪眠的吸引力却并没有那么大,无助之下她又开始喊爸爸,一声一声很虚弱又带着撇不去的执拗。
赵只今没法在这样的赵雪眠跟前去控诉,只得是继续轻柔的安抚她,但好在手术起效很快,到了傍晚时,赵雪眠胃口大开,吃了一大碗蒋大佑送来的清粥,并没有再发生呕吐。
不过赵只今却不能放松,一直端坐在病床前悉心看护着赵雪眠,生怕她有一点闪失。直到夜深了赵雪眠睡得安稳了,她才松了口气,下了楼,去到大厅的自动贩卖机前,准备买点喝的。
看见任准的背影出现在空旷的大厅,赵只今第一反应是恍惚,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于是悄无声息的走过去,想看个究竟,不想却是将任准吓一大跳。
任准已经准备撤离了,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点自己出现太突兀了,而肩膀上突然落下的那只手则让他汗毛战栗。他是虔诚的无神论者,但也听过太多跟医院有关的都市传说。
“淦。”他轻叫一声,条件反射性的跳好远。
这应激反应也叫赵只今吓了大跳,但很快她便笑了起来,为着任准难得的糗样。
“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