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子机变有余,然气节,有待商榷,不过,倒是个能在大唐立足的料子。
陈夷直、王起他们更关注的是皇帝对典故的熟悉和那看似隨意却暗藏机锋的问话方式。
陈夷直心中暗赞:
陛下引经据典,信手拈来,更善以言语试臣下之心,此非寻常帝王所能为。
王起则想的是:
这倭国史事颇为冷僻,陛下竟也知晓?看来宫中典籍,陛下涉猎甚广。
他们对倭人卑微的姿態倒不意外,天朝上国,四夷宾服,理当如此。
其他留学生(新罗、渤海等)他们看著那倭国的井上仁在皇帝面前大放异彩。
尤其是最后那句响亮的此间乐不思,引得皇帝似乎微微頷首,眼中都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羡慕甚至一丝嫉妒。
能得到大唐天子当面的垂询和认可(至少在表面上看是如此),这是何等荣耀!
他们心中暗暗发誓,自己也要更加努力表现,爭取在皇帝心中留下印象。
李炎看著眼前这忠心耿耿的倭井上仁,以及他身后那几个同样伏低身体、噤若寒蝉的同胞,终於淡淡一笑,挥了挥手:
“尔邦有向学慕化之心,朕已知晓。望尔等勤学精进,將天朝文教广布东瀛,不负此行。”
“谢陛下天恩!”倭国留学生们如蒙大赦,再拜叩首,才小心翼翼地躬身退了出去,那井上仁退下时,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一片。
接见完毕,李炎起身,走出明伦堂时,长安城已笼罩在暮色之中,残阳如血,映照著国子监古朴的屋檐和远处巍峨的宫闕。
“回宫。”李炎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金吾卫开道,仪仗再起,右军扈从的铁甲在暮色中更显森冷。
仇士良和鱼弘志一左一右,护卫著鑾驾,在渐起的寒风中,向著那座象徵著无上权力也的大明宫,缓缓归去。
鑾驾穿过重重宫门,碾过熟悉的宫道,最终停在了紫宸殿前。
暮色四合,宫灯已经亮起,李炎在仇士良和鱼弘志一左一右的虚扶下步下车輦。
“今日诸卿隨行辛苦,天色已晚,且都早些回去歇息吧。”
李炎的声音带著温和,目光扫过隨行的陈夷行、王起、郑覃等官员,最后落在仇、鱼二人身上。
“臣等(老奴)告退,陛下亦请保重圣躬。”眾人齐齐躬身行礼。
官员们依序告退。崔郸、王起等人带著对今日问政的感慨与对皇帝印象的重新评估离去。
郑覃则步履匆匆,心中已开始盘算如何督促监生们润色奏疏,確保三日后呈递的是精华之言。
就在鱼弘志也准备隨著人流退下时,李炎仿佛不经意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韩国公且留步。”
鱼弘志肥胖的身躯立刻定住,脸上瞬间堆起无比恭顺的笑容,趋前几步,深深弯下腰去:“老奴在,陛下有何吩咐?”
李炎看著他,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今日右神策军沿途护卫及监內警戒,安排得甚为妥当,將士精神饱满,队列齐整,朕心甚慰。韩国公统军有方,辛苦了。”
鱼弘志心中狂喜,如同三伏天喝了冰酪浆般畅快,腰弯得更低,声音带著激动的颤抖:“陛下谬讚!护卫圣驾周全乃老奴与右军儿郎本分!能得陛下金口一赞,老奴与右军上下皆感念天恩,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鱼弘志一边表忠心,眼角余光飞快地瞥了一眼尚未完全离开的仇士良。
只见仇士良脚步微顿,侧脸在宫灯映照下显得格外冷硬,却並未回头。
李炎微微頷首,语气平淡却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