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是利刃的钢刀,在离他额前尚有三寸之处,竟是“嗤”的一声,骤然失了金铁之形,软塌塌地变回了一张惨白的纸人手臂。
那倀鬼似也为之一愣。
也就在这一愣神的剎那,只见那异化了的触手轻轻一卷,一抓,一撕!
只听“噗”的一声轻响,那纸人倀鬼竟似朽坏了的故纸,被他轻而易举地撕成了漫天飞絮。
上官楚辞看得怔了,一颗心几乎要从腔子里跳將出来。
她正自心神激盪,另一名倀鬼已然绕至她身后,手中利刃悄无声息地刺向她后心。
待她察觉,已是避之不及。
却见陆沉渊足下似是未动,只身形微微一晃,便似一滴浓墨落入清水,在原地漾开一道残影。
下一息,已毫无徵兆地出现在她身前,將那偷袭的倀鬼挡住。
那条诡异触手隨意一挥,便將那纸人拍得粉碎。
“楚公子,”
陆沉渊转过头来,那只幽蓝的眼瞳平静地望著她,淡淡说道:
“此地交予我便好。你伤势不轻,先行离去罢。”
上官楚辞望著他,只觉眼前的少年既熟悉,又陌生。
这份冷静与强大之下,藏著的是何等样的心境?
魏拙早已是骇然失色,他死死盯著陆沉渊,颤声道:
“你……你也是掌灯人?不对,你身上並无半分灵力,未曾执火,又如何掌灯?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陆沉渊听了这话,那只幽蓝的眼瞳中,竟透出几分不解与迷惘,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然而,他的嘴角却无意识地牵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反问道:
“哦?我便是你口中那位道元之胚,浊流邪教的圣子候选,阁下忘了吗?”
魏拙闻言,便如白日里见了鬼,连连摇首,那张纸做的脸上,裂纹更深,口中惊骇欲绝地道:
“不!你不是……你不是道元之胚!你是……你是怪物!”
上官楚辞听著,心中竟生出一股荒诞已极的滑稽之感:
“这妖人自己便是个不人不鬼的怪物,此刻竟还指著旁人,惊呼怪物来了。”
她瞧著陆沉渊,只见他身形挺拔,虽化身妖物,那份少年人的清秀轮廓却依稀可辨,只是周身那股子冰冷死寂之气,却浓得化不开,仿佛已非此间生人。
她本该听陆沉渊之言,趁机离去,寻求解围之道。
然则不知为何,一双脚却似在地上生了根,再也挪动不了半分。
肩上创口,传来一阵阵锥心之痛,提醒著她方才的险境;心中那盏摇摇欲坠的逻辑之火,亦在疯狂示警,催促她远离这已然失控的少年。
可她偏生就是不走。
“他……他这般模样,事后又该如何自处?”
一个念头毫无徵兆地在她心头冒了出来,“他若就此沉沦,与那魏拙又有何异?我若走了,这世上,还有谁能將他唤得回来?”
这念头一生,便再也遏制不住。
她竟是忘了自家安危,只一双妙目不错神地凝视著场中那道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