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来了,我以为只要跳下去,就能逃避一切,就能结束掉那个让我无法呼吸的、只剩下姐姐悲鸣的、肮脏的噩梦。
我想起来了,我想用自己的生命,来画上句号。
然而……
我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湿透、在深夜的寒风中不住颤抖、哭到几乎要昏厥过去的姐姐,一个更可怕的、让我如坠冰窟的念头,浮了上来。
我又一次,把她置入了生命危险之中。
这个认知,比刚才肺部的灼痛,要疼上一万倍。
我可以想象,在我跳下去之后,那片漆黑的、深不见底的河面,对于岸上的她来说,是何等的绝望。
我可以想象,她一定是毫不犹豫地,跟着我一起跳了下来,在这冰冷刺骨的、肮脏的河水里,拼命地、疯狂地,寻找着早已沉下去的我。
她的水性那么好,可是,在这样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的黑夜里,要找到一个人,是多么的困难。
我甚至可以想象,当她自己肺里的空气也快要耗尽的时候,她一定也舍不得浮上水面去换一口气。
因为她害怕,害怕只要她一离开水下,哪怕只是一秒钟,就会永远地、彻底地,失去我的踪迹。
她是用她自己的命,换回了我的命。
我看着眼前这个绝望恸哭的姐姐。
那个总是温柔地、强大地、像一道光一样守护着我的姐姐,此刻,却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哭得那么伤心,那么无助。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姐……”
我张了张嘴,想喊她,喉咙里却只能发出一声如同漏气般的、嘶哑的悲鸣。
我再也忍不住了。
那被我强行压抑下去的、属于我自己的悲伤、痛苦、屈辱和绝望,混合着此刻心中那股对姐姐的、无与伦比的愧疚和心疼,如同积蓄了亿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哇——”
我像一个迷路了很久很久,终于找到妈妈的孩子,再也顾不上任何东西,放声大哭了起来。
深夜的河岸边,两个浑身湿透的、幸存下来的、可怜的灵魂,就这么,用彼此同样悲恸、同样绝望的哭声,撕扯着这个冰冷、寂静的夜晚。
不知道哭了多久。
在这片被全世界遗忘的、冰冷的河岸边,我们就像两只被暴雨打湿了翅膀、紧紧相拥着取暖的幼鸟,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将积攒在心中的、那份同样巨大而沉重的悲伤与绝望,毫无保留地,向对方倾泻。
直到最后,我们的哭声,都渐渐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嘶哑的抽泣。
冰冷的夜风吹过,我俩的身体,都因为湿透的衣物和耗尽的体力,而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是姐姐先开了口。
她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哭喊,变得沙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
“对不起……小默……”她把脸埋在我的肩膀上,滚烫的眼泪又一次涌出,浸湿了我的衣服,“对不起……都是姐姐的错……姐姐不该……”
“不……”我打断了她,用同样嘶哑的声音,急切地说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姐,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我……是史上最差劲的弟弟……”
“因为我……”姐姐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我以为……我以为只要我那么做了……只要让你看到那个……你就……你就不会再……”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这一次,我听懂了。
那个……
她说的,是那个视频。
“我以为只要我那么做了……”
她的意思是,她知道。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郝勇正在拍摄。她甚至,是同意了、参与了“拍摄视频”这个行为本身。
我的大脑,瞬间被这个认知,搅成了一片浆糊。
为什么?
她为什么会同意这种……这种比强暴本身,还要更加屈辱、更加恶毒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