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稚鱼又像早上一样,逃跑似的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因为她忍不了,也不敢看对方含笑的眼,她有点不明白,笑不应该是表达友好和开心吗,为什么在妈妈和姐姐的脸上,这笑意总是扭曲的,带着相反意味,甚至比冷着一张脸还要让人无措。
这导致安稚鱼有一段时间都不敢笑,她好似不会笑,也笑不出来。
她把头蒙在枕头里,耳边还萦绕着安暮棠说的话。
你在偷窥我。
顺着“偷窥”这两个词,她又忍不住回想起安暮棠窈窕的曲线和细腻的肌肤。
仿佛这句话像魔咒一样。
于是这几天,她都没敢和安暮棠说话,更是尽量避开见面。
按理说她该抱着一种愧疚和歉意,但是就是因为如此衍生出来的难堪才让人畏手畏脚。
周一是她要入学的日子。
学校虽然有发看上去贵气十足的校服,但是并没有平时着装的要求,除了校庆或者是别的重要日子。
安稚鱼没穿那身,但还是挑了一套看上去很有学生气的衣服换上。
她正坐在餐桌旁快速吃着早餐,因为上学意味着她和安暮棠的时间有见面重合的可能。
粗糙的全麦面包噎在嗓子里,她举起橙汁往嘴里灌,试图把它们“淹死”顺下去。
这么一抬眼,余光中瞥见从楼梯上走来的安暮棠,她今天穿了件驼色的短毛呢外套,深色的牛仔裤包裹着双腿显得长而直。
安稚鱼将那口橙汁快速咽下,也顾不得嘴里的还没吃完,腮帮子鼓着就要端起盘子放到厨房去。
她站在转角处,正犹豫着自己应该从哪边走才能完全避开安暮棠的视线。
想了一会儿,仿佛都不行,毕竟餐桌就在正中摆着!
她扒在墙边,小心翼翼探出眼去逡巡,还想着姐姐会不会偶尔看她两眼。
不过可惜又庆幸的是,安暮棠只是静静垂头吃着自己的早餐,偶尔腾出手去滑动手机。
安稚鱼撇撇嘴,脚下力道放轻,快速走了出去,拿了挂在椅子上的外套。
她深吸一口气,扫了一眼安暮棠,对方依旧没什么神情变化,也没肯抬眼看自己。
按照平时,安暮棠会跟她说一声“早”。
但今天没有,而昨天还恰好发生了偷窥。
安暮棠应该在生气。
安稚鱼肯定了这个猜想,其实她是想道歉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把“偷看”这两字从嘴巴里刮出来就很困难。
晚上吧,晚上她放学回来说。先做一天的心理准备,就算姐姐骂自己也不会这么难受。
她抠在红木椅上的手指终于移开,像是暂时地放过自己,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然后把外套搭在手臂上,想当个隐身人转身——
“等等。”
这两个字轻飘飘地毫无分量,但又像定海神针一样把安稚鱼死死定在原地。
她嗅到晚香玉的味道越发清晰,椅腿擦过地面发出的刺耳音,牛奶液面轻微晃动在玻璃杯壁上留下浅浅的白膜。
安暮棠圆润修长的手指突然靠近自己的脖侧,这让安稚鱼想到醉酒的那晚,这只手也是这样握紧在自己的脖颈上,然后一点点收紧。
只不过那五指没有落在她的皮肤上,而是往后去,随着香味的浮动,她感到什么东西从衣领里被抽出,填塞的暖意换成虚空,随之而来的是皮肤泛起的细小的冷。
“头发没扎好,有一截掉下来了。”安暮棠这样说道。
安稚鱼抬起眼,乌睫还因紧张和疑惑而轻微发颤,这种没有来由的举动引出的恐慌,还不如直接掐上自己脖子来得情感真实。
“噢,我立马重新扎。”她抬高手去碰发圈,摘了就要重挽。脸上因姐姐的主动而忍不住浮现一丝笑意。
安暮棠一转眼,又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慢条斯理地扯着吐司。
安稚鱼的笑又随着屋外呼啸的冬风而凝固。
她慢慢弯下嘴角,走之前又不死心地试探一波。
“姐姐,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