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阁

第六回（第1页）

陆家连遭巨变，愁云惨雾。陆员外一病不起，药石罔效，大夫隐晦提及，若再无良药，只怕熬不过这个秋天。陆夫人强撑病体照料，亦是心力交瘁，形销骨立。

这日，老仆福伯踉跄奔入内室，老泪纵横：“小姐！老爷又呕血了，气息弱得几乎摸不着了……城里的大夫都摇头，说是，说是心脉耗尽，除非有那天山雪莲固本培元，或可吊住一口气，否则，否则……”

陆参商手中正煎着的药罐“哐当”一声跌落在地，滚烫的药汁溅湿裙裾，她却浑然不觉。天山雪莲？那是西域贡品，珍稀无比，寻常富贵人家求也求不得，唯有皇宫大内方有储藏。

她眼前一阵发黑，几乎站立不住。文轩哥哥惨死之痛未平，爹娘又……难道老天真要亡她陆家？

不！绝不能！

她猛地抬首，眼中迸出一股决绝的光。皇宫……东宫！顾清淮，他那里一定有！

明知是饮鸩止渴，明知是自投罗网，可为了爹娘性命，她已无路可走。

……

东宫，书房。

顾清淮正批阅公文，闻报陆参商求见，唇角立时勾起一抹冷峭弧度。果然来了。他慢条斯理地搁下朱笔，慵懒道：“传。”

陆参商一身素衣，未施粉黛，更显面色苍白，楚楚可怜。她步入书房，敛衽跪倒，声音因连日的煎熬而沙哑：“民女陆参商，叩见太子殿下。”

顾清淮并不叫起，只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目光如冰刃刮过她全身：“哦？陆姑娘今日又来献什么‘忠心’？还是觉得百两黄金不够，想再讨些赏赐？”

陆参商伏地不起，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竭力压下喉间哽咽与恨意，艰难道：“民女不敢。民女父亲病重垂危，急需一味天山雪莲入药救命。听闻此物唯有宫中才有，民女斗胆，恳求殿下慈悲，赐药救父。民女愿做牛做马，报答殿下恩德！”

“天山雪莲？”顾清淮像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嗤笑出声，“陆参商，你倒是真敢开口。那是西域进贡的圣药，数十年也不过得那么一两株，父皇都珍藏着，你倒好，张口就要？你父亲一条贱命，也配用这等东西？”

他起身，缓步踱至她面前，玄色蟒袍的下摆扫过她的指尖，冰冷而光滑，像毒蛇擦着她的手游过去，一触即离。

“上次见面还信誓旦旦说再不敢叨扰孤，要谨守本分，如今为了攀附，又找出这般新鲜理由了？你们商户人家，是不是除了钻营算计，便再无其他能耐？连带着教出的女儿，也这般虚伪做作，令人作呕。”

字字如刀，剜心刺骨。

陆参商浑身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屈辱与愤怒。她死死咬住下唇，直至口中弥漫开血腥之气，才勉强维持住声线的平稳：“殿下明鉴，民女父亲确已病入膏肓，并非虚言。民女愿以性命起誓，只求殿下赐药！无论何种代价，民女都愿承受。”

“代价？”顾清淮俯下身，冰凉的指尖猛地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他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怒火，有嫉妒，更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扭曲的占有欲，“你说，你愿承受任何代价？”

陆参商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戾气横生的凤眸，心下一片冰凉，却仍坚定道：“是。”

“好！”顾清淮甩开她，仿佛碰到什么脏东西，取过绢帕细细擦拭手指，语气轻慢而残忍，“既然你们商人最擅长的便是买卖，孤便与你做笔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