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周折,顾清淮终是寻了个由头,瞒天过海,只带了最心腹的暗卫,悄然出宫。马车在城南曲折的巷道间穿行许久,最终停在一处极不起眼的僻静小巷。巷底有家小小的医馆,门脸陈旧,却是暗卫多方探听来的,口风最紧且医术老到的郎中坐镇之处。
那老大夫三指搭在他腕间,闭目凝神许久,眉头越蹙越紧,反复查验数次,方才迟疑地睁开眼,打量着眼前这位虽作寻常富家公子打扮,却难掩通身贵气与凌厉的年轻男子。
“公子……”老大夫斟酌着语句,“您这脉象……如盘走珠,流利圆滑,这……这是喜脉。”
“喜脉?”顾清淮一时未解其意,蹙眉重复道,凤眸中满是疑惑与不耐,“何意?孤……我不过是近日脾胃不适,时常恶心呕吐,腹部坠胀……”
老大夫见他似是不懂,只得硬着头皮,说得更直白些:“公子,您并非脾胃有恙,您这是……有喜了。依脉象看,应有近三月的身孕。”
话音落下,室内骤然一静。
顾清淮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幸得一旁的暗卫眼疾手快扶住。
“胡说八道!”他稳住身形,一把揪住老大夫的衣襟,眸中戾气暴涨,声音却因极致的震惊而微微发颤,“我乃男子之身,怎会……怎会有孕?!你这庸医,竟敢信口雌黄?”
老大夫被他吓得面色发白,却仍是坚持道:“公子息怒。老夫行医数十载,这喜脉绝无错认之理。公子您……您并非寻常男子,乃是万中无一的‘坤泽’之体啊!此体质无论男女,皆可受孕产子,古已有之,只是极为罕见。”
坤泽?
顾清淮如遭重击,猛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跌坐在椅中。这两个字如同魔咒,瞬间击碎了他十八年来所有的认知与骄傲。
他是男子,是太子,是未来的帝王。他自幼被当作顶天立地的储君培养,习文练武,权谋制衡……如今却告诉他,他竟是一个可以怀孕生子的坤泽。
他是坤泽?这个他只在宫廷秘闻中隐约知晓,被视为异类甚至是不祥的体质,竟然是他自己?!
过往十八年的认知轰然倒塌,巨大的荒谬感与恐慌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怔怔地低头,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依旧平坦却时常感到异样的小腹。
三个月余……那不正是……正是他强要了陆参商的那一夜?!
是她的孩子。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瞬间淹没了他。震惊,恐惧,荒谬,羞耻……还有一丝极其微弱,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
他不自觉地抚摸着自己依旧平坦却已能感受到细微不同的小腹。这里……竟然有了一个孩子?一个流淌着他和陆参商血脉的孩子?
一瞬间,惊怒,羞耻,恐慌,茫然……无数情绪在他心中翻腾交织,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浑浑噩噩回到东宫的。屏退所有人,独自坐在昏暗的书房内,桌上放着一碗心腹刚刚秘密送来的,漆黑浓稠的堕胎药。
那药汁散发着苦涩刺鼻的气味,如同毒蛇般嘶嘶地诱惑着他。
于理,他必须立刻将这碗药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