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阁

第四十三回（第1页）

顾清泽正得意于拿捏住了太子最大的把柄，笑容猖狂，言语恶毒，全然未觉洞外杀机已至。

就在他脚下再度用力，欲要更进一步折辱顾清淮之时，一支羽箭携着尖利的破空之声，自洞外黑暗中疾射而入，其势迅疾如电，角度刁钻无比。

“噗嗤——”

利刃穿透皮肉的闷响骤然响起。

顾清泽身形猛地一僵，那得意而残忍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那枚从自己胸前透出，兀自颤抖的箭镞，喉间发出几声模糊的“咯咯”声，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股暗红的血沫。眼中充满了惊愕与不甘，随即重重向前扑倒在地，溅起一片尘土，再无生息。

变故突生，山洞内霎时死寂。

顾清淮蜷缩在地上，腹中剧痛未消，意识模糊间，只看到方才还嚣张不可一世的二皇弟骤然毙命，一时竟不知是梦是幻。

那群伪装成山匪的二皇子心腹见状，亦是惊骇欲绝，尚未反应过来，便被洞外涌入的另一批身手更为矫健，衣着混杂却训练有素的黑衣人迅速围剿清除，动作干净利落，顷刻间便控制了局面。

为首一人，身着将军铠甲，面容被火光映照得明暗不定，眼神锐利如鹰，扫过洞内情形。他目光先是落在死去的二皇子身上，冷哼一声：“顾氏伪朝的子孙，尽做些兄弟阋墙的龌龊勾当。”

随即看向被缚在一旁，脸色苍白的陆参商，显然是打算清理现场，灭口了事。

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陆参商的面容时，那冰冷的杀意骤然凝固，化为极度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他瞳孔猛缩，上前两步，几乎是踉跄着凑近了些，借着火光，死死盯着她的脸。

火光跳跃，清晰地映出她清丽的眉眼，那轮廓，那神韵……竟与他记忆中深藏的前朝某位贵人几乎有着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轮廓线条，尤其是那双眼睛，沉静而倔强，简直一模一样。

将军身躯剧震，手中的弓险些脱手。他猛地上前几步，死死盯着陆参商，眼中充满了惊疑、激动，以及一种近乎难以置信的狂喜，嘴唇哆嗦着，几乎要脱口而出某个尊贵的称谓，却又强自忍住。那瞬间的眼神变幻，复杂得令人心惊。

陆参商虽不知来人身份，但见其装扮并非朝廷官兵，又瞬间格杀二皇子，心知定是前朝势力。她强压下心中惊骇，注意到这位将军看她的眼神极其怪异，却似乎并无杀意。

求生之念急转，她不及细思其中关窍，立刻挣扎着看向地上痛苦呻吟，冷汗淋漓的顾清淮，急声道“将军，求您救救他，他动了胎气，快要不行了！”

而此刻，顾清淮因方才二皇子那狠毒一脚，已陷入半昏迷状态，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浸透鬓发，双手仍被反绑着，却无意识地死死护着那剧痛翻腾，不断发硬下坠的腹部，唇间溢出破碎痛苦的呻吟，身下已有隐隐血渍渗出，情况显然危急万分。

那将军闻言，目光这才从陆参商脸上移开，落在蜷缩在地的太子身上。看到那明显隆起，甚至因剧痛而微微痉挛的腹部时，他眼中闪过一抹极深的讶异与鄙夷。当朝太子竟是坤泽之身，还身怀有孕，实乃诛杀的大好时机。

他本能地皱紧眉头，杀意微动。显然，他打算将这位身份尊贵却状态诡异的太子爷也一并清理干净，以绝后患。

“将军，”陆参商见他神色不善，心中大急，也顾不得许多，声音带着哭腔恳求道，“孩子是无辜的，求您发发慈悲，救他一命！您要什么，但凡我能做到，必当报答！”

那将军目光再次回到陆参商脸上，看着她那与前朝皇帝极为相似的眉眼因焦急恳求而染上红晕，看着她眼中那不容错辨的担忧与绝望，心中那点对太子的杀意竟奇异地被压了下去。

他终究是无法当着这张脸的面，见死不救。

命令一下，立刻有人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几近昏迷的顾清淮放平，解开绳索。顾清淮一得自由，便蜷缩起来，双手紧紧扣着高耸的腹顶，身体因阵痛而剧烈颤抖，压抑的痛吟声断断续续，显得脆弱不堪。

那将军不再看太子，目光依旧牢牢锁在陆参商身上，亲自上前为她松绑，动作间竟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恭敬与激动。

陆参商手腕得脱，也顾不得酸痛，立刻踉跄着扑到顾清淮身边，只见他面如金纸，唇色惨白，身下已有鲜血渗出，气息微弱，显然情况极危。

那将军面色变幻不定，看看陆参商那与前朝君主酷似的面容，又看看地上奄奄一息，明显身怀六甲的当朝储君，他沉默片刻，终是沉声对手下吩咐：“还愣着干什么，将人抬到干爽处，看看还能不能救。”语气冷淡，却终究是留下了活口。

兵士上前，粗手粗脚地将几乎昏迷的顾清淮抬起。顾清淮在极致的痛苦中，只模糊感觉到有人移动他，下意识地护住肚子，唇边溢出破碎的痛吟。

陆参商见状，急忙又道：“轻些，他受不得颠簸！”

那将军看了她一眼，竟也挥挥手，示意手下动作轻缓些。

洞内火把毕剥作响，映照着二皇子冰冷的尸体，痛苦呻吟的太子，以及那位神色复杂，目光始终离不开陆参商的前朝将军。

陆参商跟随着被抬走的顾清淮，心高高悬起，又看向那位举止古怪的将军，心中疑窦丛生。

此人，究竟是谁？为何用那种眼神看她。

那中年将军守在一旁，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陆参商，看着她不顾自身狼狈，紧紧握着太子的手，不断低声安抚，那焦急关切的神情不似作伪，他眼中的惊疑与激动愈发浓烈。

前朝血脉，竟可能与当朝储君……

这究竟是命运的捉弄，还是冥冥之中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