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眠又气又怄,边哭边寸步不离地跟着祁聿怀,生怕一不留神他又撞墙。
那晚,若眠默默开始收拾包裹。
祁聿怀嘴周一圈青茬,双颊略有凹陷,神色不安地望着若眠忙碌的背影。
是了,她要走了,她该走了。
若眠拎着收拾好的包裹走出里间,祁聿怀在她回身那一刻别开了头,默默望着窗外白霜一样的月华。
“你还是打算一句话都不说吗?”
祁聿怀暗暗攥紧了圆椅扶手,没出声。
“你现在也觉得你当初不该选择报仇,一家子只要能糊里糊涂表面风光地过下去就行了,是吗?”
若眠没忍心说重话,她想起自己当初被整个侯府后院的女眷排挤时,每日也是乌云盖顶,根本撑不下去。
所以她大概是最能和祁聿怀感同身受的人。
很清楚自己没有错,但,善良会撕扯良心,令高道德的他们痛苦万分。
“祁聿怀。”若眠放柔了语气,“十一岁的你就已经不再是为你自己活着了,这次以后,你能不能为你自己活一次?”
祁聿怀依然没有作声。
若眠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嬷嬷在院中望着,又一次背过了身擦眼泪。
祁聿怀心里有根又长又细的丝线,仿佛拴着若眠脚踝。
她每走一步,他的心就会随之撕裂一分。
在某一刹那绷紧以后,他骤然痛得难以呼吸。
自勇毅侯府被血染至今,祁聿怀第二次纵容自己哭出声。
祖母,胡姨娘,三叔,婉音,四弟,婉娴……还有母亲。
都“因”他而死。
那一双双染血的眼睛,一声声凄怆的“越儿”,缠进他梦里,埋伏在每个角落。
可是今天,随着若眠一步步离开。
他们也都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拍了拍祁聿怀的肩,或轻或重,说了句“保重”,或凶或柔,随即纷纷飘向四方。
他们都在说,“你该为自己活一次了。”
哭得正难过,忽然听见脚步声。
他恍惚以为是秦嬷嬷,一抬眸,背提三只大包裹的若眠正在屏风前心疼地望着他。
“你还回来做什么?”
若眠理直气壮道:“我拿你金库的银子,把我小时候和我娘住的老宅买回来了。”
祁聿怀的眼眶泛着破碎的红,“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