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陈颐出了锦华宫,这会对着桑萦委实是有些无措,却没料到桑萦似是并没有上次那般气恼不悦。陈颐有些意外,又觉着不大可能,他低头仔仔细细端详她的神情。“真没生气?”见他如此,桑萦握住他的手微紧,犹豫片刻,她摇摇头,如实道:“今日这些事,我本来是有些不开心,但……”她顿了顿。“但我知道你也不想遇到这种事。”“你今日来就是不愿我受委屈。”“我要是因这事生气,你也会伤心的吧?”桑萦望着陈颐,清透眸光中半分杂念都没有,她贴近他。“你不想我不开心,我也不想你伤心。”她并未松开他的手,反而握得更紧,朝着他走近,直到身体贴合在一起,她侧过头,贴在他的胸口。“陈颐,你送送我吧,好不好?”能护你一二,确实是我的心……不日便要离京,桑萦心中难得生出几分离愁别绪来。对着今晚的陈颐,她有些不舍,心中想着,便也径直说了。她的声音有些闷,声音直直往陈颐心里钻,他下意识想拥住她,略略抬手才意识到,他两只手都被桑萦牵着,拢在掌心。“自然要送你。”“今晚都没好好同你说上话。”桑萦松开他一只手,跟在他的身侧,同他一并往宫外走去,想着今日发生的那些事,她低声问:“你今晚说的那些话……”“句句肺腑之言。”陈颐笑着插言道。被他这话堵地一滞,桑萦想也没想地说道:“我知道。”“我是想问,你今晚那样说,会不会惹恼皇后娘娘?”“而且我看那些官眷也都不像省心的,会让你在朝堂中失势吗?”她迫切地问了许多,都是在考虑陈颐的处境。毕竟她只要离开京城,这些人便不会再来碍她的事,可陈颐日后还要同这些世家勋贵周旋,从方才离开锦华宫开始,她便在想这些了。“你知道?”陈颐低声重复了句,而后轻声笑开。“也是,萦萦这么聪明,自然不会不明白我的心思。”桑萦一怔,“什么……”话未说完便了悟他的意思,这人根本就没接她的话,她侧头瞧他一眼,学着他的语气,“也是,殿下这么厉害,自然是兵来将挡,没甚值得忧心的。”“此言差矣,萦萦一身厉害武学,自是无所畏惧,可我这太子之位着实坐的虚得很。”“我只是运道太好了,生在皇家,却没什么兄弟同我争权。”“倘若是赶上史书里那些个父子兄弟间夺嫡争权的皇族,我只怕早就被赶出京城了,说不定连命都没了。”陈颐说话时温和带笑,声线中甚至带着些理直气壮。桑萦别开眼,这样自得的神情出现在他脸上,实在令她有些新奇。“殿下还真是,谦虚了。”“是桑萦姑娘过誉了。”他这一唱一和的,桑萦也摸不准他是不是有意回避自己的话茬,便也没再提及宫中的事。眼见快要走到宫门,她蓦地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未同他说过眼下的落脚处。“殿下,我……我现在住在随园。”她沉吟着,小声同他说。说起这个来,桑萦当真有些气短。她本想悄无声息地混进随园中,找个无人的空院子混过这几日后便离京,只是没想到随园的守卫,比起上次她来时,多了一倍不止,她不敢冒险,最后还是拿出了陈颐给她的那枚玉佩。随园的侍从倒是都有些眼力,为首的属官一眼瞧出这是太子殿下随身的物件,便让她进了随园里,本来还要安排人跟着她,被她打发了。眼下的京中,三教九流的人都在打听她的行踪,这几日的清净也算是借了陈颐的光,她却连提都没同他提一句。正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同他说,便听见他低低笑了几声。“嗯,我知道。”“怎么样?我的玉佩还算是有些用处吧?”“你知道?”桑萦意外问道。“随园的人都是我的人,我自然知道。”他停顿了下,复又随意问道:“你怎会想到去随园?”“毕竟是皇家园林,位置也僻静,我又去过一次,相对熟悉些。”桑萦如实说。“为何不直接同我说?”陈颐偏过头望着她。莫名地感受到几分迫人的气势,桑萦有些不习惯,却仍是迎上他的眸光,“毕竟是江湖事。”“哦,江湖事。”陈颐淡笑,语气带着戏谑,“既是江湖事,还往随园来?”他这般一问,桑萦便更有几分心虚。这事确是她的做法不恰当。本来于她而言,混进随园,和夜闯禁宫是一样的,只是手段而已,倚仗的还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