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吃点吃东西好吗,想吃什么,玉芝兰的鸡丝面条想吃吗?”
“不是很喜欢吃馄饨吗,我让人去给你买好不好?”
隔了好久,不细听都听不见。
陈嘉之说:“想吃药。”
“我想吃药”
床头摆着方块电子钟,沈时序侧脸看了下,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快了,还有两个小时就可以吃了。”
其实下一次吃止痛药的时间在晚上八点,必须精确到分秒。
但现在才早上八点,还有整整十二个小时。
该怎么度过?
“我现在就想吃下次就不吃了你给我”肯定疼得狠了,小脚趾钻心的疼都不说,这么频繁的要吃药,肯定身体已经非常难受了。
这种疼痛在旁人眼里无法具象化,但是在医生眼里,特别是专攻这类疾病的沈时序眼里。
陈嘉之每一句呼疼,都像是在眼前画了一张NRS(数字分级法)表格。
随着病情进展,从6开始,数字每天都会往前走一厘米,不久后,就会走到10。
到最后,陈嘉之会拿不稳笔,连简单的勾都画不出来。
“不疼了,我给你念书好不好,想听什么。”
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陈嘉之挥开他,“药,我要吃药。”
“还没到时间,只有两个小时了,再忍忍好吗。”托着他下巴,沈时序埋头去亲他的眼皮,“朝我发脾气,一会儿就不疼了,好不好。”
“病情不能再瞒了,我们告诉小姨好不好。”
“这几天她一直都给你开视频,但是你都没有接。”
说着,沈时序从床头拿过他的手机,一条条把陈萌发的这些信息念起来。
——家宝,你们还是要注意身体呀。
——怎么小姨发消息都不回啦,害羞啦?
——真是有了男朋友就忘了我啦。
——小混蛋!
——看小姨给你买的帽子漂不漂亮?
——下个月我就回国了哦,到时候跟沈时序家长一起吃个饭吗?
——哎呀,我这样上赶着是不是不好?
——小宝小宝,你手机掉了吗。
下面就是许多条未接的视频,还有穿插在文字当中的图片。
“我们告诉小姨好不好,等你这次化疗结束,我们长辈一起吃顿饭,好不好。”
“嘉宝,在听吗?”沈时序轻轻叫他,陈嘉之却已经睡着了。
他很遗憾地错过了这个称呼,不过沈时序也不敢擅作主张把病情告诉陈萌。
这件事必须征求陈嘉之的同意。
爱人之间要有商有量。
等陈嘉之彻底睡熟后,沈时序把他放到枕头上,又给他全身擦了一遍,然后倚着床边,把他的手放到自己掌心中,给他剪指甲。
快到午时,营养师把午饭送来了。
沈时序忐忑地站在病床前,如果叫醒肯定要闹,说要吃药,但是不醒就不能吃饭。
这两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实则难以解决。
愣是等到饭菜凉了,沈时序做小伏底地侧躺在床边,小声说小猪起床吃饭了,反复喊了三四次,面前的才眼皮开始翕动,长睫毛像蝴蝶振翅那般张开,失焦的瞳孔定定一会儿,才聚拢回神。
果然,第一句便是:“两个小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