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走近,发现纺车旁有一块石碑,上面浮现出流动的文字:
>“此车无名,唯持愿者可启。
>启动之法:泼刀三式??
>一割旧念,二断伪情,三焚我执。
>每割一刀,需以真实经历为祭。
>成则万丝归宗,败则心脉尽断。”
他低头看向断尘刀。
刀身映出他的脸,却又不止是他。那一瞬间,他看到了许多重影:被卖身为奴时蜷缩在角落的自己、第一次听见织机声时睁大眼睛的自己、抱着旅人冰冷身体痛哭的自己……还有未来某个时刻的自己,站在万人之前,手中无刀,却令整座碑殿崩塌。
“你要我……对自己动手?”阿满声音颤抖。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不是实体踏地之声,而是记忆的脚步??轻柔、熟悉、带着灶火余温。他猛地回头,只见一个模糊身影从光影中走出,穿着洗得发白的布裙,发髻松散,手里还拿着半截针线。
“娘?”他几乎失声。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蹲下身,像小时候那样替他整理衣领。她的手指穿过他的肩头,竟是半透明的,带着银丝缠绕的痕迹。
“别怕。”她终于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早就知道,我不是真的。”
阿满流泪:“可你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更像娘。”
“因为我是你心里不肯放下的那一针。”她微笑,“也是你最难割舍的‘伪情’。”
他明白了。
这是共生意志体的残余伎俩?不,更像是他自己内心的投影??那个渴望被保护、被安慰、永远不必长大的孩子,在借母亲的形象挽留他。
可正因为它是假的,才更痛。
“泼刀第一式……”他咬牙,举起断尘,“割旧念。”
刀光落下,并非劈向母亲,而是斩向自己左臂上一道早已愈合的伤疤??那是他八岁那年,被人贩推搡跌倒时撞在铁栏上留下的。当时没人管他,只有这个幻象中的“娘”每夜为他吹气疗伤,说“不疼了,娘在”。
刀锋切入皮肉,鲜血滴落在纺车上。
刹那间,整个空间震动。那道伤疤竟裂开,涌出大量黑丝,原来是早年植入的微型控忆蛊,专门用来固化“依赖权威”的心理模式。随着血液流出,黑丝尽数焚毁,化作青烟。
幻象中的母亲开始消散。
“走吧……”她轻声道,“你已经可以自己缝补人生了。”
阿满跪倒在地,痛哭失声。但他没有停下。
第二式随即发动:“断伪情!”
这一次,他将刀尖对准胸口银脉最盛处。那里不仅连着实织碑,也藏着一段虚假记忆:他曾以为是旅人救了他,其实最初给他饭吃的,是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流浪汉。而旅人之所以关注他,是因为检测到了他体内银脉波动??最初的相遇,本就是一场任务。
可后来呢?
当他发烧说胡话时,是谁守了他三天三夜?
当他害怕做梦时,是谁一遍遍讲荒唐却温暖的故事?
当他自己都想放弃时,是谁说“你还活着,就够了”?
这些,难道也是算计?
“我不知道真假有没有那么重要。”阿满哽咽,“我只知道,他抱我时,心跳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