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期内虽失去岳父的提携,但武茂既离开平望,也没法继续拉拔女婿,他的横死乍看是损失,长远来看得利的依旧是马长声。
有件事叶藏柯特别在意。
摊开武茂一案的文书抄本,案发地点是平嵧县小石浦渡口附近,武茂连同仆役眷属、护院家丁等一行二十余人,前一晚宿于五杨,再前一晚是上游的望江镇……果然。
走的是赤水河运,整条路线都在赤水转运使的眼皮底下;换言之,盗匪是在赤炼堂的地盘杀人越货,有这般胆色能耐的“盗匪”恐怕迄今尚未出生。
雷彪驱策霍铁衫等“马贼”的既视感挥之不去,没有赤炼堂雷家的默许,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于赤水流域劫杀致仕的一品大员,又岂能揪不出行凶之人?
有条线逐渐串起这些看似不相干的部份,拼凑出一帧骇人听闻、偏又入情入理的恐怖图像。
叶藏柯想起制裁铁鹞庄诸人时,曾截获的求救鹰书。
后来……他把那封信给了谁?
五爷察言观色,拍去指掌间的糕饼屑,慢条斯理地翻着卷宗,露出夹在文档中的一张上佳蚕茧纸,尽管经过细心压平,仍可见得其上折痕宛然,正是那封书信。
“你我江湖一场,鱼帮水,水帮鱼。大兄身居高位,家财万贯,休想我家破人亡,身死收场。赤炼堂不日将至天瑶镇,望大兄于北疏通一二,可救我父子五人,则余生仍供大兄驱策,刀里来水火里去,绝无二话。弟铁衫字。”字迹工整端正,说不上什么精神意气,只觉得平庸而已。
霍铁衫半生戎马,便粗通文墨,也写不出像样的字,必是口述让人代笔,言语间的匪气被润去大半,但仍能读出满满的威胁之意。
收信者的身份不能被人知晓,故隐去性名称谓不提。
叶藏柯初见鹰书,直觉是发给乔归泉的求救信,以霍铁衫与乔归泉、雷彪之间的关系,这推断十分合理。
此际看事情的角度一变,文中所称“大兄”,说是马长声亦无不可;执夷、湖阴俱在天瑶镇北,且马长声既有官身,比辞去武弁的乔归泉更合乎“身居高位”的说法,令马长声声名鹊起的剿匪功勋,显是由霍铁衫协助配合,那些被官兵砍去记功的“贼首”,怕是死于霍家父子刀下的无辜百姓。
霍铁衫与乔归泉的合作,甚至是这层关系的副产品——为了在赤水转运使的治下杀人,不致引起雷彪反弹,索性让霍铁衫充任雷彪打手,同杀一批百姓,两厢各取所需。
乔归泉可能知道马长声的存在,也可能并不知晓,但雷彪肯定不知道马长声扮演的角色,故绸缪布局对付雷彪的总瓢把子和雷五爷,事前事后全没意识到有马长声掺和在内。
若非应风色机警,留意到官银的箱子,又误打误撞扒出了霍铁衫的身份,马长声简直就是个透明人,怎么都牵连不到他那儿去。
即使回到官银丢失一案上,形势都对马长声大大有利。
东镇要彻查此事,须引一铁腕强干的地方大员为臂助,届时有谁比执夷城尹、讨贼名将,素有“飞鸣刀”美誉的马长声马大人更合适的?
(看来……就是马长声了。)
所欠者,唯证据耳。
“既然到了这当口,咱们不妨慢着吃。”雷五爷仿佛有窥听心语的本领,仔仔细细抹净手口,淡然道:“我来继续盯守,待马大人哪天出门蹓跶,便潜入衙门找贼赃……我是说找证据。老弟你呢,赶紧找你那奇宫小兄弟去,好好商量怎生里应外合,下回逮他个现行,将此事做个了断。”
…………
直到在风云峡的寝居内睁眼坐起,脑袋兀自昏沉的应风色都觉降界是草草结束了的,与前几次的气氛节奏绝不相同。
尽管在瓣室里的下半场淫靡荒诞,到最后所有人都抛开矜持,干得高潮迭起,应风色左拥右抱支应无暇,早分不清身下交叠的胴体是储之沁、江露橙或柳玉蒸,也许还有满霜和洛雪晴……意识却是倏然中止的,便在胡天胡地之际。
再于兑换之间内醒来,起码是大半个时辰后的事——从裤裆内干涸的精斑爱液倒推,也应该过了这么久。
过往他们是被清洁干净、敷裹妥适后,才会进入兑换奖励的阶段。此番却像是被直接移出地宫,匆匆套上衣服便送过来,仓促的意味毫不掩饰。
——这代表有人强制中断了降界。
(肯定是叶大侠!他……成功了!)
“闯入降界”最初只是天马行空的奇想,应风色没想到叶藏柯能一次得手,心中五味杂陈;仔细计较,说不定失落还大过了惊喜。
他并不相信有降界,始终认为一切怪异难解的奇象背后,肯定有合乎常理的解释,羽羊神是手法精细、思路大胆的阴谋家,所图必深……但在内心深处,应风色还不想这么快面对现实,除了得到更多神兵利器、奇功秘笈,他更喜欢这种被人肯定的优越感,知道自己是优秀的、被需要的,受人深切期待,不是被扔在衰颓的名门内自生自灭,毫无价值的弃子。
醒来的人,无法再继续装睡。这场刺激之余,甚至有些美好的麒麟儿之梦只到这里了。应风色在心底悄悄与短暂的奇遇作别。
主持兑换的不是那名温婉动人的女羽羊神,而是先前熟悉的那位,再次证明了“有复数‘羽羊神’”的推想。
应风色搜齐淫纹,更让同行诸女欲死欲仙,魂飞天外,再度打破开局以来的纪录,拿到前所未有的四千八百点;算上前度所余,手里足有五千点可供挥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