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紧张之极,竟然有些口吃。
雨师妾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在那紫衣人耳边浅笑低语,相谈甚欢。
倒是那凤眼少女始终直勾勾的盯着王亦君,蹙眉不语,似乎在冥思苦想。
那凤眼少女突然“啊”的一声,霍然起身,指着王亦君娇叱道:“我记起你是谁了!你便是数次三番羞辱十四郎的臭小子!”
王亦君立时恍然,记起四年前蜃楼城破之日,曾与十四郎及这少女打过照面,当时自己怒极之下,还乘隙轻薄过她。
难怪适才见她之时,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般。
心中微惊,但立时恢复平静,隐隐间竟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莫名快意。
众人被她这一声惊喝骇了一跳,纷纷朝王亦君望来。
那紫衣人也木无表情的朝他望来,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突然精光暴射。
王亦君此时心中竟反而大为平定,淡然微笑,对所有的眼光都熟视无睹,只是直直地凝望着雨师妾红发似火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雨师妾终于缓缓转过头,眼波流转,凝固在他的身上。
那张春花般娇媚的脸上又是爱怜又是欢喜又是凄伤。
那淡淡的微笑,深深的酒窝,分不清是悲是喜是怨是怜的眼神,瞬息间将王亦君卷入晕眩的漩涡。
窒息迷乱之中,她那温柔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心里缭绕回转:“小傻蛋,姐姐的暗示瞧不出来么?这里危险得紧,快逃走罢。”
相别四年之后,这竟是雨师妾对王亦君说的第一句话。
适才方甫走进客栈,她便隐隐有一种极为奇妙的预感,这种预感便宛如当日在东始寒潭,月夜沐浴,初识王亦君之时一般。
当她坐在桌前,春风穿窗过堂,那缕熟悉而又久违的男性气息钻入鼻息,撕心裂肺的疼痛与狂喜,如同一柄利刃刹那间将她的五脏六腑全部劈成寸断。
那一刻她几乎便要喜极而泣,不顾一切地转身朝那朝思暮想的情郎狂奔而去。
然而她不能。
自从四年前蜃楼城之夏以来,王亦君便一直是水族追缉的重犯。
而在她身边的这个紫衣人,乃是黄河水伯冰夷。
冰夷这个名字三年前还无人能知,但三年之后已经位列水族十大大幻法师之首。
自从科汗淮之后,这是唯一一个少年得志,窜升如此之快的人物。
虽然年纪轻轻,神秘莫测,但他的法术之高却超乎想象。
否则以烛龙行事之谨慎,也决计不会让他负责这一次的任务。
她唯一能作的,便是竭力收敛自己的情感。
虽然这咫尺天涯的每一刹那,都让她感觉比这四年还要漫长。
当她听见王亦君那一声大叫,那阳刚而磁性的嗓音令她禁不住便要回头去看看,相别四年,他究竟已是怎生模样。
几年深埋的相思,仿佛都在这一刹那破土而出,瞬间肆虐蔓延,摩云参天。
但她终于不敢。
听到王亦君传音入密的时候,体内突然爆发的阵阵痉摩的剧痛让她险些要弯下腰去。
若非多年的修行,使她费尽周身念力弹压住泪水与欲望,她早已崩溃于这种甜蜜而痛苦的折磨。
她多么希望王亦君立时离开呵,但又生怕他真的离开。
人海茫茫,这样的邂逅,会不会成为一种永诀呢?
当此刻,她竭力调整好所有的呼吸,缓缓转身望见王亦君的时候,泪水终于还是忍不住流了出来。
王亦君微笑着坐在角落里,透过窗子,阳光正好照着那张光芒四射的脸。
俊逸的眉毛,闪闪发亮的眼睛,那温暖而又满不在乎的笑容。
一切仿佛变了,又仿佛没变。
她的心忽然平静下来,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欢愉与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