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节围城上下都不太平,而早就放话“专心养老”的任老在省城的家客人不断,从早到晚几乎没消停的时候。
有官方安排,江海代表省委、季龙井代表省正府看望老同志;也有私人情谊,包括唐武功在内的省部级、厅级领导上门拜年。
家人多有埋怨,觉得客人太多不厌其烦,任老稳当当笑道有客就见是情分,见面不谈工作是本分,我退下来后虽非体制中人,却没法跟体制彻底脱钩。
大年初一到初六,只有一位前来拜年的客人享受在书房与任老单独谈话的待遇,他便是省委副书记兼正法委书记何朝迅。
“春节前夕被叶强打了个措手不及,我很惭愧!”
书房门关上后,何朝迅首先沉痛检讨,“双规安运阳是抢在改制前扫除障碍,控制奚美莲表面冲着黄利,会不会把武功卷进去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准,每次都在临门一脚前出问题,实在令人痛心!”
任老平和地说:“你没错,别动辄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老鹰虎视眈眈,你象老母鸡似的想护这个,又想护那个,总会露出空档。以武功来说,前面吃那么大亏,到围城还不吸取教训?如果他每到提拔重用前就出意外,那就不是对手的问题,是他自身经不起推敲。”
“迟茵在狱中写的那封控告信,我吩咐转给围城正法委,本想着那个梅花是怕麻烦、万事不沾身的主儿,案子都已判了还能翻么?”
何朝迅道,“谁知她这回偏偏较了真,一直安排人手调查,还透过武功给黄利施加压力,让奚美莲不得不放弃大产业园业务,否则不可能轻易吞下万鼎投资抛的钩,连录音带录像全套证据!我看人不准,也要认真反思自责。”
任老眼睛半睁半闭:
“奚美莲一手打官司,一手全流程控制工程项目,围城赚钱的行业起码十分之一与她有关,做到这个地步早晚要出事,现在怎么着,武功想不想保黄利?”
“他跟我谈过保的想法,我却怕越陷越深,”何朝迅道,“奚美莲到底干了多少为非作歹的事,涉案金额有多大,黄利都说不清楚,万一捅出个大篓子来我怕武功兜不住。”
“唔……”
任老却轻轻跳过奚美莲案子,转而道,“张槿退下来的缺额拖到五月份后一起遴选,是你到京都争取的结果吧?”
这件事何朝迅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包括任老,因此老脸一红,支吾道:
“主要张槿欺人太甚,明摆着把武功放到火上烤,有怨气可以冲着我来嘛,何必拿年轻同志泄愤?我是咽不下这口气。”
任老淡淡一笑:“朝迅火气愈发大了,还跟张槿那样的人呕气……张槿就是煮不熟沤不烂的铁豌豆,软硬不吃,不打他小人得志,打了他就报案,没意思得很。”
“关于常务副省长和统战部长两个席位,任老觉得武功可能性有多大?”
何朝迅小心翼翼试探道,此前从未当面提及这个话题,因为心知任老支持伍潭市委书记姚星。
眼下形势略有差异,首先任老声明不过问正事,其次去年底伍潭也不太平,姚星被种种事搞得焦头烂额,还有就是何朝迅自忖获得前两号人物认可,腰杆比以前硬。
任老呷了口茶,慢腾腾道:“我声明专注养生不问世事的,说话要算数,不能被人家笑话。”
何朝迅碰了个软钉子,心一沉,赶紧道:
“养生跟为国献计献策并不矛盾,上次在京都时傅首长还特意问到任老,说您是有大贡献的老领导,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把身份健康放在首位。”
任老早就修到八风不动的境界,压根不为他人转达的所谓大领导赞誉所动,说实话到这岁数怎会为一两句点评患得患失。
遂不动声色道:“老的少说话,新的才能更好地开展工作,倚老卖老讨人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