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妈妈,老杜再次感慨起来:“孩子可以没爹,却不能没妈,没有妈妈的孩子是世界上最可怜的孩子。我下乡的时候才十五岁,我深深的体验到没有母爱是如何的可怜、可悲。没有人给我洗衣服、洗被子,头痛感冒没有人来管我,你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吃饭的时候,大家就跟监狱里的囚犯似的,哄的一声,拚命地往前冲啊、挤啊,那情景,就跟猪崽子抢食一样,去晚了,就抢不上槽了,就只能喝一喝没有一根菜叶的白菜汤了!所以,要想吃得饱,就必须靠这个!”
老杜又无比自豪地挥起了大拳头:“这个,这个,老弟,懂吗?吃饭的时候,你不让我挤,我就揍你,你他妈的敢挤我,我还揍你,揍,揍,就他妈的拳头好使,嘿嘿!”
“嘿嘿,”
“你笑个啥,老弟,想不想学几手,我来教你!”
说着,老杜果然煞有介事地比划起大拳头来:“我教你几招,既能把对方打痛,又不打坏他的筋骨,这样,这样,这样!”
“嘿嘿,大哥,我不想学,我不想打架!”
“哼,”老杜不屑地哼哼道:“不会打架,就没法在社会上混,告诉你吧,老弟,打架不但能吃饱饭,还能摊着好事呐!”
“哇,打架也能摊上好事?大哥,什么好事啊!”
“老弟,不瞒你说,通过打架,我成了集体户的小霸王,立起了棍棒,公社成立民兵组织的时候,我便被大伙推举为民兵小队长!呵呵呵!”
老杜得意洋洋地摸了摸下骸骨,“服不服?当上民兵小队长,不但不用干活,吃得不谁都好,并且,还管着不少人呢。每当训练的时候,我在队伍前一站,长枪一拎,那个威风劲,谁不眼热啊!老弟,别的民兵都是假枪,大木杆子,只有小队长以上的级别才发真家伙呢!嘿嘿!”
老杜越说越自豪:“自从当上了民兵小队,好事越来越多,部队来我们公社招兵,第一个就把我选中啦,于是,我终于成为一名真正的军人!”
“大哥,你当的是什么兵种啊!”
“坦克兵!”
老杜的脸上扬溢着骄傲的神色,手里端着酒杯,趾高气扬地望着我,我不由得惊呼起来:“哇--,大哥,你真牛屄啊,你真神气啊!”
“怎么?”老杜不解地瞅瞅我,然后喝了一口酒。
“大哥,你不知道哇,我最喜欢坦克啦,一看到二战时的影片,一看到那排山倒海般的坦克大阵,我就激动不已啊!一想起库尔斯克数千辆坦克聚在一起的大会战,我就热血沸腾,……”
“哦!”老杜一边往嘴里灌着酒水,一边美滋滋地望着我。我突然唉息起来:“唉,完了,我这辈子是没有机会开坦克啦!”
“老弟,我,是主驾驶手!”
于是,老杜滔滔不绝地对我讲述起如何驾驶坦克车,坦克里面的构造、重量、口径,……
直听得我不住地咽口水,并且情不自禁地冒出一句:“大哥,你真幸福啊!”
“唉,”老杜又咽下一口酒,唉息道:“得了吧,幸福个啥啊,”
“为什么不幸福啊,开坦克多爽啊,轰轰隆隆的!”
“算了吧,遭罪的时候你没看到哇!”
“遭什么罪啊?”
“老弟,珍宝岛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当时,中苏两国的关系相当紧张,到处挖地道,我们宿舍楼也挖地道,院子里的土堆成了山,我在土堆上玩,一不小心,掉进了深坑里,结果,把鼻子给摔破了,大哥,你看,”我指着鼻子下面:“就是这个地方,摔破了,缝了三针,可痛死我啦!”
“嗨,你这算什么啊!”
老杜不以为然:“珍宝岛打起来以后,全国都处于一级战备状态,我们的坦克都开进了掩体里,随时准备应战,唉,大家不分昼夜地守在坦克里,没有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可是,拉屎撒尿怎么办啊?”
“全都在车里解决啊,坦克下面是活动的,屎尿都拉在地上啦,时间一长,那个臭啊,大家都借着臭味啃压缩饼干。老弟,一个月啊,整整一个月啊!那是什么生活,简直是原始社会的生活啊,战备命令解除后,当我们爬出掩体时,身上的衣服都长绿毛啦,用手轻轻一拽,哗啦,袖子就掉下来了!”
“哎哟,”我与老杜聊得正欢,尹姐乐合合地走进屋来,身后跟着两个背着书包的少年,尹姐对两个男孩说道:“快,快,快叫叔叔!”
“叔叔好!”
“叔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