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歌……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那首被世人恐惧的《逆凰谣》,本该叫这个名字。
她终于懂了弟弟信中的深意。他不是要继承林守拙的野心,而是想还原真相,把一首被误解百年的曲子,重新正名。
可问题在于,林守拙真的允许吗?
某个深夜,阮凝玉独坐归晚楼顶层阁楼,面前摊开着母亲遗留的《音律秘典》残卷。她反复研读其中一段关于“琴魂转移”的记载:“当执琴者心意纯粹至极,其神可寄于琴中,历百年而不灭。然若执念太重,则易沦为‘音傀’,徒具其声,失其仁心。”
她猛然抬头。
如果林守拙没死,也不是靠肉体重生,而是将自己的意识,通过某种仪式,寄存在了一把琴里呢?
而这把琴,正是那批伪“清越”之一?
她立刻命人调取所有缴获的可疑乐器资料。当看到其中一把编号“庚三”的琴标注“共鸣异常,夜间常自发微震”时,她几乎可以确定??那就是林守拙的容器。
但她不动声色。
反而下令将这批琴集中存放于归晚楼地库,对外宣称“用于研究破译禁曲原理”,并特意安排一名年轻女乐师每日前往调试音准。
五日后,那名乐师回报:“昨晚我去检查时,发现‘庚三’琴弦自动绷紧,发出一声极低的嗡鸣。更奇怪的是,琴箱内壁……出现了新的刻痕,像是有人用指甲一点点划出来的字。”
阮凝玉连夜查看。
在烛光下,那些细痕逐渐清晰,拼成一句话:
**“你阻止不了觉醒,就像挡不住日出。”**
她冷笑,提笔在旁边空白处写下回复:
**“那你告诉我,朝阳升起之前,是否也要烧尽万物?”**
翌日清晨,地库守卫发现“庚三”琴表面裂开一道缝隙,内部共鸣腔彻底损毁,再无法发声。
阮凝玉站在晨光中,手中握着一片碎木。
她知道,这场较量远未结束。
但她也明白,自己已不再是那个只会逃亡的弱女子。她是阮氏最后的血脉,是“心钥”本身,更是千万人耳中正音的守护者。
数月后,春风拂面。
阿弦与影子归来,带回厚厚一叠乐谱抄本。他们走过十七州,拜访四十九位民间乐师,记录下三十六种《逆凰谣》残篇演绎。其中有悲怆如哭者,有激昂似战鼓者,也有温柔如絮语者。
阮凝玉一一细读,在最后一份抄本上圈出一段旋律。
“找到了。”她轻声道,“这才是原版结尾。没有戾气,没有杀伐,只有一声轻轻的叹息,然后转入升调,像雏鸟第一次展翅迎向晨曦。”
谢凌问:“你要公布吗?”
“不。”她合上册子,“我要等一个人。等他亲自弹给我听完整的《朝阳歌》。”
春天来了,归晚楼前桃李盛开。
孩子们在庭院里学琴,笑声随风飘远。阿弦和影子坐在廊下教课,一个讲解指法,一个示范呼吸节奏。百姓们自发组织“共奏会”,每逢月圆之夜,万人齐奏《凤鸣吟》,声浪滚滚,直冲云霄。
有人说,那声音让井水变甜,病患康复,连多年不孕的妇人也怀上了孩子。
阮凝玉站在高台上,望着这片生机勃勃的土地,耳边忽然响起一句遥远的承诺:
**“我们还会再见。”**
她微笑。
是啊,会再见的。
但下次见面时,不再是师徒对决,也不是宿命纠缠。
而是两个终于理解彼此的理想主义者,面对面坐下,一起弹一首真正的《朝阳歌》。
那时,黑月光也将迎来自己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