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陆昭摇头,“不是封印。是融合。我们不再对抗执妄,而是承认它是我们的一部分。就像悲伤不必战胜,只需被容纳。”
他转身看向她,眼中既有沧桑,也有新生:“接下来,该轮到你了。”
林知雪一怔:“我?”
“你一直隐瞒着一件事。”陆昭平静地说,“你在笑音寺并非偶然获救,你是第一批被送去西域净化执妄的孩子之一。你的记忆被抹去,是因为你曾是‘执妄之母’的容器??那个在千年前试图以自身为祭,平息地脉暴动的女祭司转世。”
林知雪脸色骤变,踉跄后退一步。
“你……你怎么知道?”
“苏篱不是唯一能唱古谣的人。”陆昭从怀中取出一片枯叶,正是当年笑音寺金箔的残片,“当她说出‘云漪’这个名字时,这片叶子响了。它告诉我,你还记得一切,只是不敢醒来。”
林知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微微颤抖。“如果我说是呢?如果我真的承载着那个女人的执念??她因爱众生而献祭,却被世人遗忘,最终化作执妄最初的火种?如果我醒来,会不会再次点燃灾厄?”
“不会。”陆昭握住她的手,“因为你不是她。你是林知雪,是医者,是导师,是愿意为他人熬药到天明的女人。你的痛苦不是诅咒,而是桥梁。只有你,能教会人们如何爱而不执,记而不困。”
风停雪住,月破云出。
林知雪闭上眼,一滴泪滑落。当她再睁开时,眸中已无迷茫,唯有清明。
她走向忘川源,跪坐在泉边,开始吟唱一首极古老的祷文??那是《忆莲经》最原始的版本,早已失传于典籍,唯有血脉记忆能唤醒。
随着歌声,泉水再次翻涌,一道女性虚影缓缓浮现,面容与林知雪有七分相似,却又更加苍茫,仿佛历经千载风霜。
“孩子……”虚影轻语,“你终于来了。”
林知雪仰头,泪水不止:“我不是你的转世,也不是你的替身。我是我自己。但我愿意承接你的痛,不是为了重复你的牺牲,而是为了告诉你??你从未被遗忘。”
虚影怔住,继而发出一声悠长叹息,如同千年冰川融化。
“谢谢……”她喃喃,“我以为,我会永远孤独下去。”
身影渐渐消散,化作万千光点,洒落在乌龙山每一座记忆祠堂之上。
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听尘堂。供桌上的忆莲全部盛开,花瓣上凝结露珠,每一颗都映出不同的笑脸。
陆昭与林知雪并肩走下山道,身后是渐渐苏醒的群山。
“接下来去哪儿?”她问。
“西北。”他答,“有个小镇,三十年前整村失踪,只留下一口井,井底刻满名字。据说每逢雨夜,井中会传出婴儿啼哭。”
林知雪笑了:“又是不愿离去的记忆?”
“或许。”陆昭望着远方,“又或许,是有人终于学会呼唤了。”
他们脚步轻缓,踏过积雪,留下两行并行的足迹。风过处,隐约传来笛声,仍是那首摇篮曲,只是这一次,旋律里多了几分希望,像极了春天将至的预兆。
而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忆莲悄然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