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骏听明白了,「你想以此问罪张氏。」
「她攀上了承平道,如今大街小巷都在宣称她得慈航真人庇护,是被送来拯救深陷苦难的大周!」蓝溪仰头看着他,一双眼被烛火映照得似在燃烧,「事到如今您还不明白吗,陛下,叶氏在外声名越望,势力越大,他张氏就越是该死!」
「阆京缺
将。「李意骏沉声,「张氏不是那么好拿的。」
蓝溪说:「如今张枫被困,那陛下便以他为质,让那重情重义的武卫营拿军功将他们的主子换出来。」
「武卫营……」李意骏轻声念着,忽地抬眼,「你觉得……他们能杀死叶氏?」
「到底是从前在沙场厮杀到底的队伍,陛下能做的只有背水一战。」说罢,她笑起来,「难不成陛下也信了外头的风言风语?」
「慈航真人庇护么……」李意骏喃喃,良久才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或许呢。」
闻言,蓝溪说:「陛下,我的父亲曾告诉我,有生者亦能噬生。有时看着越是坚韧的东西,也许越是脆弱。」
李意骏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微微侧眸,问:「你的父亲?」
蓝溪自觉说多,便垂下眼眸。
好在李意骏并没有继续追究,只是问:「你在张枫手下待了这么些年,今时我要杀他,你当真无悔?」
悔?
自当蓝溪握住张枫递来的那把匕首后,便不再后悔。她的父亲是被称作干城之将的常家家主常进,那时常家盘踞龙骨关大营,手握重兵,真真是雄飞霸道,决胜千里,所有人都称他铜墙铁壁,在大雪里清醒的埋伏整整一夜都不成问题。
可得知父亲头颅落地的那一刻,她明白的只有生命的脆弱。
有生者亦能噬生。
张氏救了她,但她却明白不能将性命全权与张氏绑在一处,那样太险了。想要活下去,能指望的只有自己。
更何况……
蓝溪伏下身子,慢慢道:「奴婢从不后悔。」
张氏是常氏死后最直接的得利者,她不相信那把烧光她家田野与房屋的夜火中,没有张氏扔进去的一把。
张氏得灭。
这是蓝溪第一次握住张枫手时的念头。
*
天寒地冻,先生们聚在南府偏堂谈事,堂内炭火分明足够,可众人非要挤着一同去考一盆火,连热茶都要抢着同一壶的喝。
叶帘堂才收到李意卿的信,这会儿正拥着氅衣慢慢看。方蹇明捂着热茶问:「先生已然要动身去如意陉了?」
「溟西事毕,他该是已经在路上了。」叶帘堂点了点头,将信小心翼翼地叠起来,盖在竹扇下,「我们也该动身了。」
「动身?」方蹇明一惊,「先前不是说等到开春?」
闻言,坐在一旁烤火的李意干转过身来,「如今阆京形式混乱,正给了我们浑水摸鱼的时机。」
这既是叶帘堂的意思,他不好反驳,但也没有点头,只是静静听着。
李意干在藤椅上前倾了身子,两只手互相捂着悬在炭盆顶,慢慢道:「如今李意骏是铁了心要拿权,张氏最不好脱身,其次便是司农寺的刘氏。柳氏有柳太傅坐镇,书香世家,德高望重,李意骏不会拿他怎么样。」
叶帘堂用盖拨着茶叶,抬眼道:「你担心石家。」
「没错。石家将你从崇楼底下捞出来,将你栽培成如今模样。」李意干轻轻摇了头,「先前张喆出事后,他们便隐隐有了与你割席的态度,而如今……」
「石家都是人精,在形势未明以前,他们不会轻易抛弃任何一层关系。」叶帘堂抿一口茶,说:「他们的耳朵遍布各地,一定清楚我如今的境况。而眼下聚宝台仍能为我所用,石家不动声色,就是在看我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李意干皱眉,「您确定他们不会阻挠?」
「石家虽位居阆京四大家之一,同样是四世三公,石家却并不像其馀三家那样『正』。」叶帘堂笑了笑,「否则,他们便不会将我救出来。」
李意干沉吟片刻,「大人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