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成排?!」方蹇明真被吓住了,「叶大人能撑住吗?」
「炸翻四五辆了已经,」峡风轻飘飘地翻身下马,上前两步去瞧刀车,道:「方刺史还是多关心关心这边。」
闻言,方蹇明这才咽下一口气,回首问士兵,「还有呢?」
「要么人够多。」士兵说:「武卫营这头是偷摸着过来的,战车什么定然没有,估摸着不会带很多兵,若是咱们的人能乌泱泱堵城墙里头,指不定能唬得住。」
他话音才落,峡风扫一眼城门后稀稀拉拉的人,硬生生忍下一声冷笑。
方蹇明再叹一声,「还有么?」
「再就是,」士兵瞧一眼左右,凑过来压低声音道:「额……牛鬼蛇神什么的。」
峡风刚要张嘴骂人,忽地脑中闪过什么,当即上前两步道:「能成!方刺史,人多那事儿或许能成!」
方蹇明愁眉苦脸,「怎么?」
峡风手指一移,目光随之转至方才吓到方蹇明的那道黑影上,笑道:「就用『他』们。」
*
焱州东城门已然大开,炮梢指天,绞车碾地,城门望楼悬猛火油柜,柜腹藏石脂水,以绞轮压气,竹制「唧筒」喷洒火油,活塞推处,火虹贯日。南府军就携着这满天火光一齐冲杀进武卫营冲锋的空隙之中。
火油硫二硝一,膏脂三合,遇木即熛。这还是李意卿曾在谷东得来的方子,这油雨黏若金虻覆体,沾上甲胄就钻隙入缝,触及毛发则立即焦卷,武卫营显然没见过这种东西,解甲不及,肤肉就已遭殃,只得哀嚎。
城门将士们本是想留着这招给武卫营精锐用的,可此刻面对着武卫营前锋源源不断地冲击,只能提前洒了。
南府军从城内奔出,整队分六束,仿若裁入衣布的直刀,将武卫营冲锋的阵型剪成了碎片,六束合并的那一刻,武卫营队形彻底崩坏。刹那间,金甲燃尽铁浮屠。
「叶大人!」马蹄奔腾间,长谷踩着马镫冲她打手势,「前冲?」
「起阵,」叶帘堂回望一眼,碎玉反手抵住刺来的龙雀刀,尖锐的摩擦与鲜血一同喷洒而来,她勒马收剑,在满场混乱中高声喊:「往前!」
南府军无需停下整队,他们在叶氏蛰伏的几个月练成了一支与镇南军完全不同的队伍。他们提着铁戟,策马踏着武卫营的尸体分批聚拢,组成一批批小队。
这与武卫营的「鱼鳞阵」相似,不过武卫营是围绕着战车展开阵型,而南府军则是以自身为核心,组成一辆「战车」。
「撤!回撤!」武卫营举着军旗的骑兵见形势不妙,回身疾驰在仅剩的冲锋队伍里,喊道:「离开护城河!往后退!」
但是南府军实在太快了。赤色军旗的变幻如同一记记扬鞭,南府军就这么直直撞进了武卫营冲锋的金甲阵型之中,如同林中合作捕猎的兽一般,南府军左右分成两翼,互相打着哨,飞快包夹,顷刻便将武卫营派去的冲锋队伍堵得无路可退。
南府军马蹄奔腾,震响声于雪间回荡,南府军跟着叶帘堂踏翻了武卫营冲锋队伍前的最后一道防线,火光燃在他们身后,叶帘堂轻装上阵,碎玉微闪,寒风过境似的袭向被瞄为靶心的冲锋队。
武卫营的人胸口剧烈起伏着,太快了,眼前这支轻骑从开城
门时到眼下围困住他们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好像是推动前浪的后潮,他们甚至没有反抗的能力和馀地。
冲锋队抬起龙雀刀,在这漫天飞絮中找准了南府军的头盔,想要做出最后的抵抗——可惜龙雀不仅不如碎玉轻便,也不如改良过后的双铁戟柄长,他们在抽刀的片刻双铁戟便已经从侧面扫来,强硬地卡进武卫营的金甲之中,借着战马前冲的劲道,直直将人顶下马背。
冲锋队倒地的瞬间,他们听见马蹄整齐的震响。
南府军包夹只留给了武卫营方寸地,此时前冲的粗腿马没法在这片刻中停下来,更没法调头,南府军索性不停,任由战马毫不停歇地朝后奔,而他们包夹阵型的后侧则为他们让开道路。而最前露出的缺口顿时又被新一波人马堵上,丝毫不给冲锋可乘之机。
叶帘堂勒住马,没再往前。
张枫从前在南沙虽带兵打赢不少仗,却绝不能算是仁将,武卫营是张枫心腹,平日更是横行霸道,眼下的南府军从前作为镇南军,没少受到他们欺压。算是累了半世仇怨的旧冤家了。先前叶帘堂采取保守战略,使得南府军一直未能和武卫营的人正面交手,眼下二者相对,自然是分外眼红。
南府军将从前受过的屈辱都寄在了掌心这把双铁戟之中。冷铁撕裂细雪破空斩下,伴随着吼叫声,热血浇地,间以为化雪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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