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亮童声响起:“我不怕你。因为我记得妈妈给我讲故事的声音。”
是小女孩的灵魂,自忆堂穹顶的晶石中苏醒,她的记忆化作一道光刃,刺入漩涡中心。
“我不怕你。”又一声响起,来自北方牧民,“我记得爷爷教我辨认星辰时的手指。”
“我不怕你!”南方渔民怒吼,“我记得风暴中同伴喊我名字的嘶哑嗓音!”
万千声音汇聚,如同亿万星辰点亮夜空。
暗影漩涡开始崩解。
忘主终于发出第一声??不是咆哮,而是叹息。
“我只是……想让你们轻松一点……”
陆鸣的残影在风中浮现,虽几近透明,仍伸出手,轻轻覆上那团黑暗。
“我知道。”他轻声道,“可真正的轻松,不是忘记,是带着伤痛继续前行。就像春天的树,明知寒冬还会再来,依然开花。”
黑暗缓缓收缩,最终化作一颗晶莹泪滴,落入无名掌心。
他低头看去,泪中映出无数面孔??有战士、农夫、诗人、孩童……他们都在笑,也在哭。
“它不是被消灭了。”盲童感知着空气中的波动,“它是……被原谅了。”
忆娘走上前,握住无名的手:“现在,你真正完整了。”
无名望着天空,轻声说:“我叫无名,但我也叫禹禾??母亲说,春分那天,我第一次笑了。”
风起,树叶沙沙。
远处山巅,一块风化千年的石碑突然清晰显形,上面多出一行新刻文字:
>“风起时,我在故乡。
>月落处,我亦归航。
>纵使战火焚尽归途,
>我仍托风带一句话:
>‘我一直记得你。’”
多年以后,有个少年误入金蝉谷,见一株老树年轮中浮现出整部《九州志》,惊为天人。他日夜抄录,终成一代史官。临终前,他在自传中写道:
“我从未见过陆鸣,却常觉有人在我耳边低语。写到动情处,笔尖会微微发烫;读到悲怆段,窗外必有蝉鸣应和。我渐渐明白??有些记忆,不死于时间,而生于人心。”
又百年,天下大同,忆种早已融入日常。孩童入学第一课,不再是识字,而是讲述:“请说出你心中最舍不得忘的人。”
有一女童站起来,眨着眼睛说:“我奶奶说,从前有个坏人,想让大家忘记过去。可有个人敲碎了钟,把记忆撒成了种子。”
老师微笑:“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女童歪头想了想,摇头:“我不记得了。但每次风吹过树林,我都觉得……他在听我说话。”
教室窗外,阳光正好。
一片金蝉蜕壳随风飘起,掠过山川河流,最终停在一座无名石碑上。
碑前,无人祭拜,却常年有新花摆放。
风穿过碑缝,发出极轻的嗡鸣。
像是一句答应过的诺言,仍在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