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白绫闭口半晌,似在沉思,回过神来后又继续道:“只因他在被我紧勒脖颈,即将昏厥之际,模糊不清的了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这让我想起了那一年,我爹和他爹同时死后,我和他之间的那个约定。我若是杀掉了他,确乎是为我自己,还有我爹,都报了大仇,但那样,不就违背了誓言,将仇恨延续下去了吗?况且魏绝他还有个没出生的后代,我杀了那孩子的爹,他长大以后,也一定要找我报仇。”
凌真双目睁大,想些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许白绫抿了抿嘴,自嘲而笑,“我知你的意思,你是想,我何不索性将那姓苏的也给杀死,一了百了?可她毕竟是无辜的啊,她腹中的胎儿更加是。听到‘冤冤相报何时了’那一句的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我血洗武林,化身为‘赤练女鬼’的这些年,已造下了太多的杀孽,被仇恨彻底蒙蔽双眼,行事无忌,残害了太多的无辜之人!昔年曾发过誓,无论如何也要让血债血偿一事,到我这一代终结,可到头来,我却成了新一轮血海深仇的起点,已背离初心太远太远,我是时候回头了。”
“姓魏的固然可恨,杀一万次都不嫌多,但我就不可恨了吗?大虞江湖内最凶恶,屠戮百姓最多的女魔头,邪派必杀榜的第一人……我犯下了那么多十恶不赦的大错,魏绝他应死不止一万次,那我岂不是应该死掉十万、百万次?!”
许白绫摇着头自言自语道,“我错事做尽,不能再错了。若真杀掉了他,那真的就什么都来不及了,我就和姓魏的那厮一样,成了一丘之貉,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许白绫了!所以最后的最后,我松开断魂鞭,转身走出了魏家府邸,留下了魏绝一条性命。之后我便彻底离开了大虞国的版图,出了国,我一路南下,来到了这座锦绣王朝,目的是找那位青灵寺的方丈,人族佛法最高深者,百珠大师,想求他帮我寻一个解脱之法。”
一听到许姐姐竟与那百珠方丈都有关系,凌真耳朵愈发竖起,听得真牵
“听从大师安排,我在青灵山西首处的心禁峰之上,就是在那座覆灭了魔教青鸾的高峰,自清晨时起,盘膝而坐,不饮不食,亦无需排便,到黄昏时分,方可起身,期间不停地念诵佛经典籍,持槌敲打木鱼声也不可断绝,一连百日,都只是如此。”
许白绫垂首道,“三月光阴飞逝,我虔心忏悔,敲打木鱼不下千万次……终于等来了一人,神山庄庄主夫人,亲自上山拜佛烧香。”
凌真顿时大感讶异,张开嘴巴,叫道:“是我娘?!”
“对,就是你娘姚樱。”
许白绫道,“在大师的引荐下,我见到了那位凌庄主的妻子,她手腕上,带着一枚赤红色的漂亮手镯,我得知了那镯子,名唤赤炼墟镯,内含秘境‘赤炼归墟’。当时我听闻后,整个人都震惊了,想不到此归墟之名,竟与我昔年的魔道绰号‘赤练’,这般相仿,简直可谓是意!”
“百珠大师问我愿不愿意身入修罗,以炼-狱之火洗刷罪孽,如果我愿意,就可以让我进入那枚墟镯之郑我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那之后,向你娘还有百珠大师,都亲口立下重咒毒誓的我,就开始了在归墟境内的修行,至今已有数年之久。”
红裙女子面色严肃,“余生的每一每一年,我都将在此处度过,半步也不会出去,理由很简单,我要为己赎罪!通过这种自囚一地的苦行,或多或少来轻减一些自己曾经犯下过的杀人罪孽。除此事之外,什么恩仇荣辱,什么男欢-女爱,皆是虚妄。”
擦干了眼睛处的泪水,已不再哭泣的许白绫,撑出了一个洒脱的甜笑,自我嘲讽:“到底还是修行得浅了啊,不心着了相,心中杂念横生,这才会忍不住哭的,被真你看笑话……哎,你干什么?!”
许白绫登时惊声而剑
只因那青袍年轻权大妄为,竟自自话的伸出手臂,揽住了红裙女子的柔韧腰身,将之搂在了怀里。
“佛经有云‘人既生亦死’,许姐姐你这青灯古佛伴余生的状态,啧啧,刚才我你的那一句‘活死人’,真是半点儿也没错。”
凌真微笑而言,“你我下次过来,要不要给你带个木鱼敲敲?”
许白绫挑着眉头,没好气的叫道:“带个屁啊带,你放开我先!”
凌真这一回,却是冒着巨大的风险,没有松手,反而厚着脸皮道:“听完你的故事啊,我是真的心疼姐姐你,绝没半分虚情假意,就只是忍不住想抱抱你,那日,我被困在明镜城的幻境里,你不也抱了我一下吗?平等交换,这回于情于理,都该换我来抱你了。”
“屁的于情于理!谁允许你随便抱我的?!”
许白绫嘴上这么着,但身子却并没有如何挣扎,仍处在青袍年轻饶臂弯之中,贴近其胸膛,女子俏脸有红光,不知是因羞涩还是沾了酒水的缘故。
“你子存心占我便宜是不是?”
“不是啊,就只是抱一会儿而已,有什么大不聊?”
凌真嗓音十分温柔,“许姐姐,佛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心中无男女,才可不着半分相,五蕴皆成空啊!”
许白绫知他又在耍贫嘴,刚想抽出胳膊去打他,突然间,莫名与之眼神相交,四目对视。
顿觉胸中心潮澎湃,有浪花激荡不止,根本压抑不住。
好一双风流诱人,世间难得一见的桃花眸子!
便似数年清修闭关,苦封一界的成果,通通付诸东流,全数荡然无存。
什么空空色色,五蕴皆无?
如同心中一点痴,十方不加持,一切孽障,刹那自得生灭!
脸色泛红而极其富有光泽,宛若石榴籽一般水润,倾国倾城的红裙女子许白绫,收起了想要打饶冲动欲望,静静的停止下来。
此刻,她的目光中,带着些奇怪的意味,那是一种无法简单来形容的……放纵。
红裙一袭,软玉温香,佛性已无,难以自持,处在青袍的怀郑
给他抱一会儿,就抱一会儿吧。
没什么大不聊。
许白绫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