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姨又塞一小把炒豆子进嘴里:“那天打上门来的,分明是个人高马大的武夫,手里拎一把大砍刀。人哩刘家小姐可是贵女,咋可能瞧上这种汉子,再说了,要真是她相好的,那砸完了席面,咋不去抢人啊?”
婆娘们纷纷点头:“那是刘家生意上得罪了人?趁着席面客人多,故意砸场子?”
“哦哟哟我可听说,这么一搞,刘家脸面扫地,整个县城都没人愿意和他们打交情了。”
嚼豆子声音嘎嘣响,边上婆子也要了一把,抬手塞嘴里,这豆子干,嚼口里噎嗓子,她捂着胸口咳嗽两下:“张婆子你这豆子炒的太干巴,噎人。”
“不爱吃还我。”婆子瞥她一眼,继续方才的话:“不过我寻思,是刘家和范秀才犯冲。”
“你这就编排人了啊。”
“这也不是我说的。”婆子伸手招呼人凑近些,“我侄子可听说,刘家眼下是顶顶瞧不上范秀才,想着退亲呢。”
“退亲?他不是入赘的吗?”
一提起这话,几人又“咯咯咯”笑起来:“好端端的汉子,长得白白净净的,非要入赘。”
“要不咋说呢,瞧着人家有钱,巴结的哟。”
“还说什么文人风骨,我是没瞧出来,就是正儿八经的农家汉子,都没人乐意入赘。”
“早知道是这么个人,郑家婆娘都多余给他使银子,砸水泊里还能听个响。”
“嘘!别说了,人来了。”
几人闭住口,齐齐往路面瞧去,就见郑芷正提着镢头往这边走,该是给菜地除过草,要回家了。
因着一百两银子的事儿,冯秋花摔了一跤伤到腰,卧病在床,一直起不来。
郑宏镇子上做工,有时候要忙活到好半夜,并不能日日都往家里赶,而今也为了媳妇儿,不管多晚都驾着牛车回来。
就连今儿早晨,也是早早起来做了饭,端给冯秋花吃过,才驾了牛车往镇上赶。
郑芷看在眼里,心里苦的厉害,他阿爹那么累,还为家里操劳,他都这么大了,得担事儿了。
因此冯秋花做不得的活计,便全都落在了郑芷身上。
他以前也跟着阿娘做过,但是嫌苦嫌累,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而今阿娘病下了,他却啥话都不再讲,默默将活计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郑芷拎着镢头回家,打老远便瞧见那群妇人,也知道她们嘴里的闲话里八成有他,可他没闲功夫在意,他得回去给阿娘做中午饭。
路过聚集的婆姨、走过弯曲的土路,郑芷才到家大门,就瞧见个可高壮的汉子小山似的杵在门口。
这副身板子郑芷以前不熟悉,可这几日,却一遍一遍、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不停回放。
他只要一闲下来,就总能想起他孤身一人往刘府闯的场景,提一把大砍刀,砸的场子一片狼籍。
那日天色深,灯笼的光忽明忽暗,熊熊还蒙了面,可郑芷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不知道他为啥会去,瞒着所有人,偷偷为他打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