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被划破割开,鲜血淋漓的伤口;锋利的钢针穿透耳骨、舌尖、唇瓣,和一些难以被外人所知的隐秘位置;不离手的烟、填满胃的酒;用针头将颜料刺进皮肤,留下一生都无法洗净的标志……
以上的所有都会给一具躯体烙印出抹除不掉的痕迹。
他的妈妈说,只有这些才能证明,她真实存在着,这个世界她来过。
‘而你,我的孩子,你身上永远流淌着我的血液,’
林岚熙再也握不了画笔了,她面如枯槁,瘦如枯枝的手抚摸过孩童稚嫩的脸庞,‘如果你也喜欢的话,替我去看看吧。’
“妈妈是爱你的,可是对不起,妈妈累了。”
林岚熙生前给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我没有生病就好了。”
郁期的林岚熙毫无生气,像一片离树的枯叶,轻飘飘地躺在病床上。
叶知丛给他带去过漂亮的小花,捡去过好看的树叶,用鲜艳的色彩装扮洁白的枕头,用春意盎然的花草,去填补妈妈灰败的脸色。
彼时的林岚熙,总会抱着他哭的。
她费力抬手,去揉那不到半米高的小孩的头,神情无比温柔。
可是在吃药过后,林岚熙连泪也流不出来了。
她语气平静,无悲无喜地告诉他,妈妈没有病,妈妈很快就好起来了,你要听话。
听话,做一个乖孩子。
你越懂事,妈妈好得越快。
“好哦。”
四岁的叶知丛不明所以的点头。
可后来,当他的妈妈告诉他、她已经好了的时候。
林岚熙病得更重了。
躁期的持续时间越来越长,林岚熙好似永远有用不完的劲儿,她总在生气的,她将所有的愤怒和怨怼都发泄在了那个不会反驳也不会抵抗的叶知丛身上。
叶知丛越来越乖、越来越沉默。
可他永远也等不到他的妈妈好起来了。
‘如果你喜欢,替我去看看。’
叶知丛将所有的颜料装进水桶,哗啦啦地往墙上的画布上泼。
我喜不喜欢,都会替你去看。
‘妈妈……’
“妈妈!”
哗啦一声,仿佛耳朵从水面下钻了出来。
空调的冷风吹不散额角的冷汗,叶知丛紧紧攥着速写本,不知何时窝在那里睡了过去。
空乘人员温柔地蹲在他座位旁边,贴心地询问他需要什么帮助吗。
叶知丛思来想去,摇头,复而在果汁和冰可乐之间短暂犹疑,最终选择了酒。
他又梦到那些了。无论他怎么调配选取,泼出去的颜料全都会变成黑色,顺着巨幅画布缓缓流淌,黑色液体尽数落下之后,露出的是林岚熙的脸。
或许是这几日运动过度太过疲累,导致他陷入了一段深度的睡眠,潜意识里的恐惧钻了出来,使得无法停下的活跃思维制造出奇诡的梦境。
他的睡眠一直不太好的。
酒精可以短暂的麻痹神经,叶知丛很少喝的。
有太多会令人上瘾的东西,而那些并不能带来真正的快乐,他知道的。
喝酒会吐,抽烟会呛,自残会痛,穿刺和纹身又都太短暂,以他现如今的需求量,他得给自己穿成洞洞鞋,纹成拉布布。
他的身体没有那么多地方给他乱玩,尽管他也想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