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沈砚躬身道,“北狄主力突袭雁门关,守将李崇山率部死战,终因援兵不至,城破殉国。目前敌军已深入百里,烧杀抢掠,民不聊生。镇北侯驻军于朔州,距战场仅两日路程,却按兵不动,至今未发一卒救援。”
殿内顿时哗然。
左都御史周延立即出列,厉声道:“陛下!萧景珩身为边帅,坐视国土沦丧,百姓遭难,其心可诛!更有人证供述,其幕僚曾与北狄使者密会于城外驿馆,形迹可疑。臣请即刻削其兵权,召其回京问罪!”
刑部尚书王缙亦附和:“周大人所言极是!边将拥兵太久,难免生异心。今既有通敌之嫌,不可不察。否则,恐成尾大不掉之势!”
沈砚心头一紧,这些人显然是早有预谋。他正欲开口,忽听右班之中一声冷笑。
“荒谬!”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人越众而出,身穿银红蟒袍,腰佩金鱼袋,正是太子太傅、礼部尚书谢韫。此人素来与裴渊政见不合,为人刚直,不畏权贵。
谢韫拱手道:“陛下,沈大人所奏,仅言镇北侯未出兵救援,可曾查明原因?战场瞬息万变,岂能单凭距离断定其有罪?至于所谓‘密会北狄’,更是捕风捉影!若无确凿证据,便要问罪一位镇守北疆十年、保我万里河山的功臣,岂不让天下寒心?”
周延冷笑道:“谢大人何必替叛臣开脱?莫非……你也知情?”
谢韫怒目而视:“周延!你血口喷人!”
眼看朝堂就要乱作一团,帘后忽然传出一声低喝:“够了!”
殿内瞬间安静。
皇帝缓缓掀开帷幕,露出一张苍白俊秀的脸庞。他不过二十出头,眉眼间却透着深深的倦意与疏离。他盯着沈砚,声音低沉:“沈卿,你可曾与镇北侯通信?”
沈砚心头一跳,忙道:“臣……曾于半月前收到一封私信,乃镇北侯亲笔。”
“念。”
“是。”沈砚深吸一口气,展开袖中书信,朗声道:
“某闻雁门告急,已遣副将率五千骑驰援,然粮道被截,补给难继。朔州存粮仅够三月之用,若大军尽出,恐后方空虚,反被敌乘虚而入。故暂按兵不动,待探明敌情,再图反击。另,北狄此次行动诡异,似有意引我军出战。某疑其背后另有主使,或为内应通风报信。恳请朝廷彻查兵部调令流向,勿使忠良蒙冤。”
全文念毕,满殿皆惊。
皇帝脸色阴晴不定:“他说……兵部调令有泄?”
沈砚低头:“镇北侯确有此疑。”
兵部尚书柳元柏立刻跪下:“陛下明鉴!兵部文书皆密封传送,绝无泄露可能!此乃镇北侯推诿之词,妄图掩盖其怯战之实!”
谢韫冷声道:“柳大人,你口口声声说无泄,可敢立誓?去年冬,兵部七名文书官接连暴毙,其中三人死前曾参与北疆军令抄录。此事尚未查明,你便敢言‘绝无可能’?”
柳元柏语塞。
就在此时,殿外忽有急报传来??一名浑身血污的斥候跌跌撞撞闯入,扑倒在地:“报??朔州八百里加急!镇北侯亲率三千精骑,昨夜突袭北狄主营,焚其粮草,斩首两千余级!敌军已全线后撤三十里!捷报在此!”
全场哗然。
沈砚接过战报,双手颤抖。他知道,萧景珩终究没有辜负那身铠甲。
皇帝猛地站起,眼中第一次闪过光芒:“他……打赢了?”
“是!”斥候昂首,“镇北侯说,‘臣不负江山,不负陛下’!”
殿内一时无人言语。那些方才叫嚣着要问罪的人,此刻面色铁青,无地自容。
唯有裴渊,依旧静立如松,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