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席宁说,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累了,他是感觉到解脱的,不要觉得惋惜。
卢瑞云拿出一份信,纸张泛软,显然是一幅常翻阅的样子。
她节选出一段独白,轻声念道:
“我的重度抑郁已无法继续,我生来赤裸,便想死也赤裸,
无留无念、无挂无碍,只唯二事,常教我有思有想:
其一:方灵与我,非仇非敌,烦请勿要怨念于她,若真因了我而背负了莫须有的因果,倒是教人携愧、于心不安;若有闲时,恳请帮扶一二,脱困于方寸;
其二:便是多喜乐,常安宁,愿家和、子兴。
唯此,足以。”
池屿头抵着车窗,垂着眼沉思。
宋席宁,便是他的父亲——池乐安,这一生以来,一直装在心底的那个男人。
在他母亲与之见过面的一周后,宋席宁自高桥上一跃而下,入海不见。
算着时间节点,大约是在他同家里出柜前后的日子。
池屿眉心蹙着,久久没有放开。
宋席宁、池乐安。
池屿轻声默念道。
倒真的应了那句:多喜乐、常安宁了。
如此美好的祝愿,冠之为名,裹挟着其父母最单纯且诚挚的期望。
却谁也没有想到。
他们的一生,都在与这六个字相背而驰。
卢瑞云还说:“宋席宁对他自己做过的选择不后悔,所以希望大家不要把事情怨恨到方灵身上。
“不论之前何种恩怨,但绝不是因为方灵,才导致他去走向这个结局。
“他太痛苦了,他的重度抑郁,已经磨灭了他所有的求生的欲望。
“唯一担心的事,就是这个选择会让你的父母再背负上什么。
“所以他曾拜托过我,如果方灵女士真的出现什么问题,若是我有空,请帮帮她。”
池屿闭上了眼,不自觉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只是后来,当我去你家的地址找你们的时候,被告知你家出了事,举家搬迁。
叫方灵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如同大海捞针一般,根本找寻不到。
这两年,我总是会时不时的想起来,总在想,还有没有可能,再找到方灵。
直到半个月前,江先生通过我的学生联系上我,这才阴差阳错的,让我重新找到了方灵。”
池屿轻轻叹了口气。
宋席宁、方灵、池乐安三人,仿佛在他这里形成了一个闭环。
每个人都有错,又好像每个人都错得有所解释、无可奈何。
一时间,莫名有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可笑感慨。
他本无辜,却不知怨谁恨谁。
都是些爱而不得的可怜人。
宋席宁好像没有得到池乐安,却又好像得到了,他因池乐安做出过疯傻之事,终于将方灵变成一个疯子,又在亲人一个又一个的离去后,最终自己给了自己一个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