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轩俊朗的面上露出一丝认真,“是真的,我的生母是个歌姬,明家容不下她,生下我后不久,就被送走再嫁,辩折是我自己写的,她过世我的确不知情,但有一点我隐瞒了,我与她并非毫无联系,我派去照顾她的人,忽然不见了,我便知道事情不妙。”
赵长宁抬眼看去,他的表情很平静,牖窗洒下大片金光,轻轻颤动的长睫阴影落在高挺的鼻尖,犹如一幅大师画就的水墨画。
她忍不住眨了眨眼,饮了口茶,“你说的那个人,就是胡狗儿口中的证人?”
她心头有些震动,那个人,可以说就是被自己杀死的。
明轩垂首煮茶,声调缓和,“在我升任浙江巡抚前后,就遭遇不少试探、笼络、栽赃,百般计谋不成,胡狗儿终于找到我一处弱点,我早就等着他来寻的弱点。”
赵长宁端着茶碗的手顿住了,她眸光淡淡的看向明轩,“明大人,这是何意?”
大约是话已经说开,明轩不再隐瞒,笑了笑,“姑娘向十四皇子打听我,又是何意?”
赵长宁没有说话,她嗅到了阴谋诡计的味道。
果然,没有任何人是傻子。
她在利用别人做刀的时候,别人早就在利用她了,这群狗杀才。
“大人还未说,是怎么斗倒胡狗儿的。”
明轩又给她倒了一杯茶,“姑娘还记得浙江八百里加急送到宫里的折子吗?”
赵长宁点头,她当然记得,浙江内忧外患,朝堂震动,皇上也动怒了。
明轩本就明亮有神的眸子忽然流光溢彩,整个人泛出一种令人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采,令人挪不开眼。
“没有逆贼,只是一群早就抓获的山贼,是我给胡狗儿下的套,我们准备了很久很久,花费银钱秘密养着那些人……”
“铛”的一声,赵长宁手里的杯子落在了银盘中,清脆之声令她心生恼怒,她失态了,喜怒形于色,不该如此。
赵长宁眸光凌厉,冷冷道:“明大人,交浅言深,此乃大忌,你今天到底是道谢,还是要害我?”
明轩却摇头,桃花眼认真地看向赵长宁,温声道:“姑娘是那地儿,难得的好人。”
赵长宁起身便要走,她不是好人,她的手段毒辣,睚眦必报,她厌恶别人说她是好人。
她忍不住生怒,凭什么要把他们密谋的大事说与她听?这种杀头的大罪,她一点也不想知道。
可走到门口,赵长宁又迈不动脚,她眸光森冷,“你这是欺君,就不怕到时候事发吗?”
说完她又怔住了,先太子是否知道这个事儿?那十四皇子,现在的皇帝是否也知道?
那她现在知道,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
明轩见她顿住,知道她是想明白了,不由眸光含笑。
“逆贼也并不是不能有,但倭寇是实实在在的,司礼监的职权若一直这样炽盛,那些太监若一直横行霸道,大庸百姓不会有一天好日子,逆贼出现的早晚,又有什么区别?”
赵长宁心头的震惊可想而知,更有些气愤,他知道这个谎言对大庸造成什么影响了吗?
那么多百姓横死,宫中巨震,国库银钱花费无数,不亚于一场浩劫。
可想到老皇帝贵为天子,也不过是其中一环,一辈子高高在上,掌握所有人生死,临了却被那么多人玩弄在股掌之间,心里顿时平衡不少,也有些好笑,原来大家都一样,都在算计。
只是她没想到,有人竟然和她一样,胆大包天。
赵长宁还是有些好奇,“你真的不怕被查出来?”
“查出来又如何,那个时候,胡狗儿也死了。”明轩脸上的笑意收敛,声音变得铿锵有力,“我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弄出这么一遭,可我现在竟然还活着,所以,明轩要多谢姑娘当初那一问,救我性命。”
他站起身,朝赵长宁深深鞠了一躬。
赵长宁心中翻江倒海,她听明白了,她不是刀,她是这里面唯一的变数。
原来明轩抱着必死的心去斗胡狗儿,可以说是为了先太子一党舍生取义,难怪内阁那些人放弃的那么快,任由胡狗儿作弄。
可自己开口后,那些人又以为是先帝的态度,便又想拉明轩一把,动用人脉对付胡狗儿,而自己送去高府的消息,犹如及时雨……
难怪。
她恍然大悟,嗤笑起来,事情就是这样的巧,相互利用时,她无意之间,也救下了一些人。
至于明轩,多方势力错综复杂,斗来斗去的,竟然叫他全身而退,真是命好。
赵长宁着实好奇,那明轩是为了什么?
“明大人这么劳心劳力,费尽心思,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