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他不应该从梅丽莎夫人身上期待半点母亲的温柔。她对于他的厌恶是无法被消磨的,她有充足的理由这么去做。
期待注定得不到的东西带来的只会是伤痛。这样愚蠢的事情,他还在孩童时代后就不再做了。
就像是他知道自己无法成为骑士之后,就不去做扮演骑士的游戏。
不过,扮演一个儿子却不能随意地终止,他不能将身体里流淌的血还给他的母亲,也不能将身上的骨与肉一块块剥离给他的母亲。
虽然有一段时间,莱尔亚当斯很好奇,他的母亲看到这样的画面究竟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母亲不爱他,厌恶他,不代表他也是这样想的。
莱尔适时地碾碎这些情绪。
他知道自己该去恨谁,就像是知道母亲应该恨他一样。
造成这一切悲剧的并非他的母亲,而是教会,是贵族,是这片土地附带的价值,是他隐藏在贵族头衔与血缘关系之后的父亲,那位尊贵的大主教。
但他没法去恨。他尚且没有资格,没有能力。
“在城堡里,遵守规矩对我们每一个人都方便。”
规矩为绝大多数人制定,也由绝大多数人遵守。多数情况下,思考谁制定规则或者谁游离在规则之外会带来思想的跃进,同时也带来不安的因素。
遵守规矩能为他规避很多麻烦。只有逃开这些不必要的东西,他才能分出更多的精力历练。
通往书房的内门终于打开,莱尔压低头,紧紧盯着地毯上的花纹。
他不能抬头去看。他不知道自己的视线是否想要停留在梅丽莎夫人身上,却十分清楚下人不能直视主人,那是僭越。
争斗中培养的敏锐感知在踏入庄园的那一刻就被无法概括的其他东西占据,直到米色的裙摆遮挡住躲避的地毯。
属于地毯的大色块的碰撞突然变成了裙摆上细精致的纹绣。莱尔闻到了一种他无法准确说出成分的香味。
一双保养得当的手,攥住了他因为长途跋涉而褶皱的外衣。
“你得把莱娜带回来。”
梅丽莎夫人。
这是记忆里,她第一次没有任何犹豫地径直走向他。
抬头的动作僵硬得像关节损坏的木偶,莱尔亚当斯的眼中真的露出了诧异。
他依然保持着垂头的动作,却不是刻意压低脖颈。
梅丽莎夫人。她原来只到他的胸口。
她用尽全身力气攥着他的衣服,全部的力量都不足以撼动刚经历牢狱之灾不久的他。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那个贪婪的老子一定许诺了你不少好处。”她凶恶的声音从面前传出来。
莱尔亚当斯有一瞬间的错觉。他那些自以为是的分析真的是梅丽莎夫人吗?她真的也像米德尔顿判断的一样,压抑着隐藏着所谓的母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