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亚仙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扶着桌角,缓步走到殿门口。太后身边的素琼求见。她整理了一下仪容,恢复了端庄的模样。“娘娘万安,奴婢奉太后娘娘之命,来请娘娘往长信殿一叙。”她微微颔首,示意素琼起身。素琼则恭敬地垂首等待皇后先行。她缓步出了椒房殿,在侍女的搀扶下上了步辇,往长信殿而去。自她诞下女儿后,太后陆续举了母族多人入朝为官,几乎个个能力出众,在朝廷中枢不同位置稳固下来。殷家,已不同往日而语。不是公爵堆砌出的显贵,是真正握有实权。以至于,有人认为,殷家不再需要依靠女人的裙带,甚至,欲掩盖此前种种,仰承女子鼻息过活的曾经。百年后,不知谁还记得殷家发家之始的,那位孝信圣母皇太后。太后近来精力越发不济,不便行动,整日待在殿中小憩。亦许久未有插手朝政的动作,殷家对女儿家远超别家的重视与悉心教导,亦在子嗣快速扩增下,引起各房男丁不满。如今太后威严仍在,尚且如此。她下了步辇,步行至长信殿门口,便有宫人进去通报。进了长信殿,太后正坐在榻上,闭目养神。她身着暗红暗金绣团花褙子,发髻上簪着一支衔珠金钗,钗头垂下的流苏随着呼吸轻轻摇晃。脸色略显苍白,眼角也多了些皱纹,但依旧不减当年的雍容华贵。殷亚仙上前行礼,柔声道。“母后万安。”太后缓缓睁开眼,眼角露出一丝慈爱之色,示意她坐下,又让宫人端上茶来。她依言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垂眸不语。太后目光柔和。“亚仙,这些日子,哀家想了许多。你是我们殷家的女儿,本应享尽荣华富贵,母族强大固然是件好事。可如今,哀家不知,是为你高兴,还是该为你忧心。”她心中一紧,抬眸看向太后。“母后,您这是何意?”太后轻叹一声。“孩子,哀家与你皆非殷家最属意且着重培养的女嗣,你皇祖母选了哀家,哀家选了你,你可知为何?”她心中隐约有了猜测,但依旧摇头。“亚仙不知。”太后语重心长。“因为哀家与你皇祖母皆是母亲,皆最了解自己的儿子。并非一人成功便效仿一类,反而不是最好,却最能得到容忍,只有生存下来,方有延续的可能,可他们却不懂。”她听着太后的教诲,心中愈发不安。“母后”太后握住她的手。“孩子,没有十足把握,就永远不要自做聪明。皇帝他能接受你,你这般便是最好,殷家如今鼎盛,可保你与孩儿的尊位不可动摇,却必为众矢之的。这天下门阀海海,皇帝幼时那般天资与晃眼的尊贵,殷家尚且护不住,令他几经生死,哪怕往后多昌盛,都不可掉以轻心。”她听着太后的教诲,心中愈发沉重。太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哀家知道你与皇帝之间的感情,并非要你背离他,他有你在身侧,哀家放心。但至少,无论恩宠与否,你需有表面的贤德,日后殷家若有人腐败乱事,哪怕是你至亲,也不能求情。”她心中一惊,连忙跪下。“母后,亚仙明白。”太后将她扶起。“傻孩子,哀家是怕你心软,殷家强盛,你才能在后宫安稳。你与皇帝之间,哀家并不担心,只是不能有过多的纠缠,情会扰乱你的心神。只要你还是皇后,这阖宫,除了皇帝与哀家,你皆可做主。”她轻轻点头,没有说话。太后知她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些年,殷家发展太快,不少人得意忘形,仗着皇后的母家身份,在外面胡作非为,败坏家风。皇帝皆是严办,这是好事,证明他还愿管教殷家,以后这些,你都要协调。”殷亚仙没想到太后会这样说。太后是殷家的女儿,可却能如此清醒地看待家族的问题。她默默听着,没有插话。太后休息片刻,轻抚着她的手。“这以后的事,哀家也说不准,只望你与殷家,皆不要做傻事。”她轻轻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太后便不再多言,只是让她多陪陪孩子,好好休息。她依言起身,向太后行礼。“谢母后提点,亚仙告退。”太后摆摆手。她转身离开长信殿,步辇已候在门口。回到椒房殿,殿内已掌灯,她坐在榻上,看着烛火出神。那日斗草,虞惠章轻轻巧巧地赢了几局,得了不少赏赐,回宫时脸上还带着未消散的红晕。心情好了,养病效果自然也好。她严格按照太医的吩咐服药调理,身体也逐渐有了起色。一月二十一,她月事而至,太医细细把脉。“良媛身子已大有起色,如今只需静养即可。”“有劳太医了。”太医连道不敢,又叮嘱了几句,便告辞了。虞惠章日复一日地调养着身体,这期间,皇上也时常来潇湘阁看她以及同宫偏殿许久未被召幸的刘长使。两人感情逐渐升温,至少,在她看来。刘言宜在皇帝面前性子软绵,胆子小,每每回话却又偏偏会冒出一两句惊人,之后又会退回去,继续胆小。皇帝觉得有趣,她又是个美人,便时常去偏殿坐坐,知她爱收集帷帽,便让内务府拿了单子过来,任她选择。看着单子,她有些为难,帷帽的款式太多了,轻纱的,绸缎的,镶边的,绣花的每一款她都:()延平宫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