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家何处住,妾住在横塘。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家临九江水,来去九江侧。同是长干人,生小不相识。——《长干行》崔颢……“请问郎君,你家住何处?妾身住在横塘。请郎君你停船吧,妾身听你的口音,恐怕我们是同乡。妾身的家,临近九江,我们同是长干人,却从小未曾见过面。”“何其淳真又玲珑的诗啊!爹爹,它讲诉的是爱情吗?”小主人抱着我,坐在东偏院的花圃围栏上。“也许不是呢。”年轻男子轻柔地看着这片花园。花园蜂游蝶舞,春意盎然,香气四溢。“相见恨晚,常常含恨而离。”男子的话语充满了烦恼,而那张微笑的脸却很是慈爱。男子牵起小主人的小手,朝花园深处去。……小主人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年轻的男子变成了中年人。而我身上,没有变化。主人呵护我,为我的关节上蜡,为我更换裙衫。主人穿上一身极其好看的红裙,佩戴华丽到夸张的发饰,涂抹鲜艳的妆容。她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漂亮的脸蛋和美丽的衣装。她也为我换上一条红裙子。梳齿轻轻划过我的头皮,主人为我打理短发,在我的小辫子中绑上闪亮的钻石。那天,她说了好多我听不懂、也记不住的话。我看见她手腕上多了一抹精细的图案。主人亮晶晶的眼睛,久久凝望着我。大宅锣鼓喧天,鞭炮炸响。有人泪眼婆娑,有人喜笑颜开。……满天的火,在夜里烧起来。宅子在痛哭。大宅里的人,都流出红色的水。空气中的味道让我感到恶心。主人带着我逃离。我们登上了停靠在财宝河岸的大船。飞箭带着火团砸来,像流星雨一样落下。人们奔跑,跌倒,尖叫,哭喊。我被丢在甲板上。包围我的黑夜被大火烧成了橙色。我听见男人和主人的声音。“快走!”“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他们为什么死?死,到底是什么?我和他们一样生于大宅,但他们的喜怒哀乐,好像永远都与我无关。船身破碎,被河水吞食。……主人不见了。大船沉在河底,大宅没了声音。我的身体居然动了起来,可那又好像不再是我的身体。太阳从对岸出现,风跑过宽敞的河面,货船长鸣,划破平静。像一切都从未发生。“卖糖葫芦——”“嘘!可千万别再提咯。”“老板,来个馒头。”“城主的二老婆刚生了个女娃,府前正免费发大礼包呢!”“道友要去茉莉铺子啊,那你往东走一百米。然后向北走两百米,见到一个石墩后,朝西走一百米,面向南边两百米处,就到嘞。”“哎呦!光天化日之下敢打我!”……我醒了,两岸皆是嘈杂之声……“只见红发少年一招‘螺旋移’——”“哈哈!来追我呀!”“二围马?那是什么东西?”“我叫时穰,你叫什么名字?”“我我,我叫林贝贝。”“你卖的王八怎么有九条腿?”……我睡了,两岸皆是嘈杂之声……“城北又死了人,检狱司还能不能好好办案了。”“昨夜有两个飞贼偷了嵌宝楼的东西!”“什么人这么厉害?”“刘先生快来念西游!”“新鲜出炉的烤饼——”……河流的源头在那遥远的高山之上,那儿,是和这里完全不一样的景色。长长的河,冲下高原,缓淌平川;途径村庄,流过城市,东奔大海。南北的分支汇聚而来,波澜壮阔。两岸集居好多生命,他们是植物,他们是妖兽,他们是人类。他们同住河流两侧,但也许,一辈子也不会相见。同是长干人,生小不相识。……我很少离开这座城。我不知道我在等谁,我只知道,我害怕消散。我飘在河面上,随波逐流。我悬在河水中,鱼虾环绕。我沉在河底下,暗无天日……冬季,河水结冰,我就喜欢待在宅子里。人类来到这里,离开这里。我唱着主人曾唱给我的童谣。“小宝贝,轻轻睡……”没有人能看见我,没有人愿意听我的声音。……河底,有一群豪华的宫殿。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时候又消失。主殿里挂着一大幅画,模糊得只能看清画着的是一个人类而已。画像前,摆放了一个仙人雕像。宫殿里的灵,常常唱着我听不懂的歌。它们聚集,又分散。,!它们时而欢快,时而悲愤。它们的歌声深深埋入河床。我似乎理解了什么是死亡。因为我只有平静,和死亡一样的平静。……春,夏,秋,冬……一个四季,又一个四季……直到有一天——“你在水里做什么?”“……你……能看见我?”这是我第一次和人类对话。“叫我金谷子吧,我:()我在修仙界当假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