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救过他,也从没有遇过在乎他这条贱命的主子,听人说黥南的瘟疫严重,几乎死了半省人,又有匪乱,朝中没有人敢去,去了,几乎就是九死一生,老爷却要往火里淌。
句句不提陈乖宝,句句都是说给陈乖宝听的。
可陈乖宝只是抓着羊腿肉吃的香,小妩说一句瞥他一眼,他只当看不见。
宁擒云道:“你把家里西边的叙柳堂收拾出来,山西来信了,大约再十几日的路程,秦彪要来,我递过信,过了年,他跟茸儿一块儿去白鸣书院上学。”
“是我总不回府里,这些事是早安排好的,胡嬷嬷她知道,岳父岳母商量过,叫秦彪来就是有个照应,是我没告诉你们,如今要走,说也不迟,能来得及收拾,都是自家孩子,不必见外。”
知道他要走,秦老太傅夫妇倒没说什么,小妩还哭一哭,府里的下人,但凡听过宁都统英雄事迹的,都是心里担忧的很,就连外头的百姓都在议论,可这二位,来信中不曾过问一句,与这女婿真是情淡,甚至于……特意的凉薄。
只提到会立刻把在家里无所事事的孙子秦彪打发来陪哥哥上学,连年都不让秦彪在家里过,先让他来这府里扎了根,给哥哥撑一年的腰,等哥哥在学堂里站稳了,他再回山西,生怕这痴外孙受了欺负。
其实,当初老两口千里迢迢奔来状告宁擒云,都是熟知律法的人,怎能不知道根本要不回女儿跟外孙,只是他们非要闹这一闹,这是必须的!还得大闹,闹得世人都知道,别以为我女儿家里没人,我外孙家里没人!从今而后,但凡再有欺负他们的,我秦家能不甘休!我们有这个力气!
一心都是为了这失落过的痴外孙好,心都操碎了。
至于宁擒云,他是放心的,将秦炎留在茸儿身边,就是为了自己总是放心,茸儿在哪里都吃不了亏,这一点,他还是能信任徒弟的能力,毕竟是他教出来的。
小妩道:“是。”到底年轻爱哭,又抹泪。
陈乖宝趁他们说话,已三两口吃完了,立起来叫爱妹:“走罢。”
使个眼色,意思该按例去找秦小双的事了。
爱妹看不下去,红眼嗫嚅道:“公子,老爷要去黥南了,你跟他说说话罢。”
陈乖宝只觉这个地方听起来如此熟悉,也没多想,只觉大家好像都很期待他跟这个男人说话的样子,扭回头,半晌,在宁擒云攥紧了手里筷子,眼睛没有看儿子,却半天夹不起来一筷子菜时,淡淡道:“你要出远门么?”
细细听,有些试探,还有些胆怯。
“嗯。”
好像显得冷淡,宁擒云抬头,又补充说:“是要出去,稍微远些。”
“哦………”陈乖宝将小妩看了眼,小妩只是红着眼圈儿过来拉他,催促他再说些,陈乖宝便道:“嗯………那………那………”
他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他跟这人不熟。
“你……你记得回来吃饭罢。”
他并不知道这人要走多久,也不关心,说到底,没认真听他们说什么,以为不久就回来。
宁擒云:“知道了……”声音很是动摇,又道:“我会的。”
他其实想说很多,想说:“我走后,记得好好吃饭,玩的时候要记得时辰,胡嬷嬷叫时就要回来,不要让她说你,不要总是只吃荤,容易惹病,多吃些青菜,天愈来愈冷了,出去要加衣裳,不要嫌繁琐,不要总在雪地里撒欢儿,晚上盖厚些,在这里也不要害怕,你看,我都走了,你好好住着………”
瞧着远远近近,忙活着的,不忙活的,一众立着等侍候仆妇,都是一脸的稳妥,到底也是多余。
不曾开口。
沉默下来,这府里,有宁擒云在的场合,沉默是常态。
陈乖宝也没话说了,他不自在,便连爱妹都抛弃,立刻扭头走了。
秦炎将师父看了看。
师父点点头,他放下碗,跟去了。
小妩只在后头哽咽,低声恨说:“小祖宗,心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