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心怀不轨的另有其人,周公子是要干扰我治病救人么?”
去床上治病救人么?
周容戚啧了啧,狠狠地抽了一口烟,随即将烟头踩在了脚下,“我只是很想问问你,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多年后又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他面前的。”
“说实话,时渊序那个小子之前让我查你,我没有对他说真话。”他随即说道,“你这个人非常可疑——医学教授的七年履历密不透风,逻辑紧密,但是一个人不可能‘毫无污点’,也就是说,哪怕我现在哪怕想查某位光鲜亮丽的政府议员,我都能知道他在某个证券交易所跟那里的富太太偷偷幽会,十年前还投资过一家赌场,还残杀过一只流浪狗。”
湛衾墨倒丝毫没有半点局促的模样。
“那七年我有更重要的事罢了,还是说,周公子认为做监护人一定要陪同到对方长大成人才行?”
“我只想说,你不见的七年间,他可是一直跟着我哦?”周容戚随口说道,“临时演练的时候要跟我挤在一间宿舍里,一遇到教官训人就会找我诉苦,连去新的班级报道都要我陪同。只是,他还是变得像今天这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是多亏了你。”
“我清楚他曾经在少年营的时候,根本不是现在这种性格。”
湛衾墨神色悠长,“唔……这么多年,他也是时候要学会独立了,我不觉得我有错。”
“真亏你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说这种话。”周容戚冷冷地嘲笑,“你知道他那几年为了找你做了些什么吗?”
穷追不舍的纨绔子弟,跟老谋深算的邪神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对手,换而言之,湛衾墨本没有任何和对方纠缠的心思。
小东西的一切对他来说尽在掌握,对于对方七年期间的所作所为,他更是不认为需要了解的面面俱到。
自负也罢,麻木也好。
这背后的原因却绝不是漠不关心。
他只是想来日方长,可以慢慢揣摩。
不介意用一辈子。
但既然对方这么开口了。
“你说吧。”
“在你走后,有很多的人愿意做他的监护人,可他还是毅然选择了邹家,平心而论,就算钟小姐把他当成亲儿子来看,那也绝对不是他最好的选择,甚至……可以说是最差的选择。”周容戚声音一扬,“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邹家,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湛衾墨目光垂落,看着怀中时渊序阖着的眸。
那天帝国医学院旁的餐厅,邹家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在桌前议论纷纷,在为时渊序离开了军区该如何发展争吵,时渊序却始终不吭声。
“啊,邹家虽然待他不薄,但他似乎并不开心,想必是邹家强迫他做了什么?”
周容戚微微眯着眼。
“你还算是有点眼力见……可惜,原因就是你。”
“邹家答应了他用尽一切力气找七年前那个消失的监护人,所以他答应了。”
“被邹家收养,是要签订协议的——他这辈子至少要参加一次圣选。从某种意义来说,我还真佩服你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啊,看来我是亏欠了他,周公子是这个意思么?”
周容戚冷笑,“究竟有没有亏欠,你自己应该有眼在看。”
“时渊序没有跟我以外的任何人说起这件事,他觉得这样很丢脸,甚至跟我说‘要是真的到了圣选那一天的时候,他会选择直接与神庭刀铤相接,把自己的命送出去也比成为他们的一份子好’——”
“明明这对于当时只有十几岁的他,是不公平的协议。他大可以直接反抗和毁约,可直到现在……”周容戚偏过视线,像是掩饰眼中深处的不甘,“他从来没有提出过异议。”
湛衾墨目光怔然了几分。
完全不像是向来淡然自若的他该有的反应。
可脑海中,那个倔强的身影要生生掏出长剑与手持镰刀的审判官们决一死战,下垂眼更是像弯刀似的,不惜一切也要跟他们拼命。
而圣选,却是成为这些刽子手、这些神庭成员当中的一员。
一个倨傲、不甘、倔强的灵魂。
却唯独在这个选项前心甘情愿地折腰了,将自己的尊严生生折了下来。
而对方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他?
湛衾墨淡漠至极的面庞,俨然就像是神像肃穆的面容,忽然剥离掉了一层。
向来对任何事都无动于衷的他忽然胸口发疼,连带着头脑都牵扯着无数的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