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眼中厉色一闪,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弹起,他无视了晶石周围尚未散尽的混乱魔力流带来的刺痛感,受伤的左手紧握的骨刀,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精准无比地朝着那块因魔力紊乱而光芒黯淡、甚至出现细微裂痕的紫黑色晶石狠狠刺下。
喀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如同琉璃破碎,在死寂的森林里异常清晰。骨刀的尖端深深没入晶石内部。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刻,腐化灵体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即发出无声的、震耳欲聋的哀嚎,构成它身体的枯枝、淤泥、苔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瞬间崩溃瓦解。
无数紫黑色的污秽物质如同融化的蜡油般垮塌下来,散发出更浓烈的恶臭。那两点燃烧的磷火,在绝望地闪烁了几下后,“噗”地一声彻底熄灭,只留下两缕袅袅升起的、带着硫磺味的黑烟。
庞大的、散发着恐怖威压的腐化灵体,在短短几秒内,彻底化为一滩冒着气泡的、散发着恶臭的腐泥,渗入下方同样被污染的土地。
只有穹还半跪在那片狼藉的灌木丛前,骨刀深深刺入残留的树根和碎裂的晶石残骸中,微微喘息着,肩头的伤口因为刚才剧烈的动作,又有新鲜的血液渗出,染红了简易包扎的布条。
死寂再次降临。
这一次,连风声都似乎消失了。
艾瑞拉队长和精灵战士们脸上的冰冷戒备被震惊取代,他们看着那滩污秽,又看看那个灰发青年,眼神复杂。
哈克和维克多喘着粗气,脸上还残留着劫后余生的惊悸,望向穹的目光更是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愕然。
白厄缓缓收剑入鞘,右臂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强行发力,钻心的痛楚一阵阵袭来,让他额角的冷汗更多了。
他看向穹,看着他肩头渗出的鲜红,看着他微微颤抖却依旧挺直的背影,心头那沉甸甸的警惕和疑虑,第一次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搅动——是惊异于他那份洞察弱点的敏锐?还是因为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呢?
艾拉长老缓缓走上前,脚步踏在腐叶上,几乎没有声音。她停在穹的面前,低头看着那滩污秽中碎裂的晶石残骸,又抬眼,深深地看进穹那双抬起来的、还带着一丝战斗后凌厉余光的金色眼眸。
“你看到了它的‘心’。”艾拉长老的声音低沉而肯定,不再有之前的疏离,“看到了黑暗魔力流动的缝隙……或者说,那个强行缝合的、最脆弱的节点。”她顿了顿,目光转向白厄,在他臂上那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伤口停留,“还有你,年轻人。你的光明,带着沉重的负担,却依旧在燃烧。很痛,但你没有让它熄灭。”
她的目光扫过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四人,最终点了点头。
“森林,感受到了你们的抗争。”艾拉长老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沉没圣所……它在森林最深的伤口里,被古老的藤蔓和绝望的黑暗结界封锁。入口,就在‘泣血藤峭壁’之下。那里的腐化……是活着的噩梦。”她枯瘦的手指抬起,指向森林更深、更暗的方向。“我可以为你们指引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但踏进去之后,生死由命。”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年轻的精灵战士快步从后面跑上前,将一个用巨大坚韧叶片包裹的小包裹递给艾拉长老。长老接过,直接递向白厄。
“带上这个,森林的馈赠,能稍微压制黑暗的侵蚀,愈合伤口。”包裹里是几片散发着浓郁清新草木气息的翠绿色叶子,和一小罐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月华般光晕的粘稠膏体。
白厄郑重地接过,一股清凉的生命气息瞬间透过叶片传来,让他精神微微一振。
“多谢长老。”他诚恳地道谢。
“不必谢我。”艾拉长老的目光再次变得悠远而深邃,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古木,望向了那未知的黑暗深渊,“是森林选择了给你们一次机会。愿古老的星光能照亮你们前行的路。”
艾拉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沉默的穹,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难以解读的信息,然后转身,带着精灵战士们无声地退入了林间的阴影,和他们出现时一样迅捷而神秘。
危机解除,留下的只有更深的疲惫和那指向绝望深渊的道路。哈克和维克多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口喘着气,处理着自己身上的擦伤。维克多龇牙咧嘴地撕开肩头被腐蚀的皮甲,露出下面红肿发黑的皮肤。
白厄走到穹身边,蹲下身。他拿出艾拉长老给的翠绿叶片,小心地撕下两片,又打开那个小罐子,清冽的草木香气混合着月华般的微光弥散开来。他用指尖蘸取了一点那冰凉晶莹的膏体。
“手拿开,处理一下。”他的声音不高。
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躲开:“我自己……”
话没说完,对上白厄那双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的蓝金色眼眸,那里面没有审视,没有怀疑,只有关切。
他剩下的话咽了回去,默默地松开了捂着肩头伤口的手。
白厄的动作很轻,很稳。他先用叶片仔细擦拭掉伤口周围沾染的污迹和干涸的血痂,那叶片散发出清凉的气息,让穹灼痛的伤口感到一丝舒缓。
然后,他才将那冰凉的、带着月华光泽的膏体,均匀地涂抹在狰狞的伤口上。
药膏接触伤口的瞬间,一股清凉深入骨髓的感觉瞬间压下了火辣辣的疼痛,甚至隐隐驱散了一丝伤口边缘残留的、细微的紫黑色阴影气息。
穹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放松下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白厄指尖的温度,和他动作间那份小心翼翼的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