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专注,比任何言语都更直接地传递着一种无声的关切。他低下头,看着白厄近在咫尺的银色发顶,金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暖意的涩然。
白厄仔细地给穹敷好药,又用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好。
然后,他才开始处理自己右臂那更加棘手的伤口。
他小心地解开自己手臂上被暗影侵蚀得有些发黑的旧绷带,露出下面更加狰狞的景象:皮肉翻卷,深紫色的阴影如同活物般在伤口深处蠕动,边缘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败。他用翠绿叶片仔细清理,那清凉的气息暂时压下了钻心的灼痛和阴冷。
当那散发着月华光泽的药膏涂抹上去时,伤口深处蠕动的阴影似乎受到了刺激,猛地收缩了一下,一股更强烈的阴寒刺痛瞬间窜遍白厄全身,让他闷哼一声,脸色又白了几分,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怎么样?”穹立刻察觉到了,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紧张。
“没事。”白厄咬牙挤出两个字,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快速而沉稳地给自己包扎好,将那股阴寒强行压下。
他站起身,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沉静和锐利。
他看向前方,艾拉长老所指的方向——森林的色调在那里变得更加阴暗深沉,空气中弥漫的腐朽气息也越发浓郁,隐隐传来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无数藤蔓在痛苦呻吟的低沉呜咽声。
“休息一刻钟。”白厄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然后出发。”
越往前走,空气越是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腐朽的淤泥。光线被彻底剥夺,四周陷入一种深沉的、令人窒息的幽暗。脚下不再是松软的腐叶,而是覆盖着一层滑腻冰冷的、深紫色的苔藓,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叽”声。
巨大的古树在这里扭曲变形,枝干虬结缠绕,如同垂死挣扎的巨兽肢体,树皮上流淌着粘稠的、散发着微弱硫磺磷光的紫黑色汁液,将周围映照得一片诡异。
空气中那种低沉的、仿佛无数生命在痛苦中呻吟的呜咽声越来越清晰,像无形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人的耳膜和神经。
哈克和维克多脸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握着武器的手都在微微发抖,精神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压迫。
穹也皱紧了眉头,那声音让他感到烦躁和不适,但他金色的眼眸里更多是警惕的专注,而非恐惧。
白厄走在最前,面色沉凝,右臂的伤口在阴冷潮湿的环境下隐隐作痛,但他仿佛毫无所觉,每一步都踏得异常稳定,周身隐隐流转着一层极其稀薄却坚韧的乳白色微光,将试图侵入身体的腐化气息隔绝在外。
终于,他们穿过了最后一片扭曲的枯木屏障。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一面巨大到望不见顶的、深紫色的“墙壁”矗立在眼前。那不是岩石,而是无数粗壮得如同巨蟒、表面覆盖着厚厚滑腻苔藓的深紫色藤蔓。
它们虬结缠绕,层层叠叠,相互挤压、蠕动,构成了一面几乎垂直、散发着浓烈死亡和不祥气息的峭壁,无数细小的、同样深紫色的气根从这些主藤上垂落,像怪物的触须,在空气中微微飘荡,散发出带着催眠和腐蚀效果的淡淡紫雾。
和这面峭壁相比,他们之前遇到的藤蔓倒显得有些不值一提了。
峭壁下方,堆积着厚厚的、由腐朽落叶和不知名动物骸骨构成的淤泥,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整面“泣血藤峭壁”都在微微脉动着,仿佛拥有生命,那低沉痛苦的呜咽声正是从这里发出,汇聚成令人头皮发麻的声浪,冲击着每个人的理智。
而在峭壁的底部,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石质拱门轮廓,在无数蠕动藤蔓的缝隙间若隐若现。
拱门本身早已被厚厚的、如同活体甲胄般的深紫色藤蔓彻底覆盖、包裹、堵塞。
更令人绝望的是,一层凝实的、如同流动的紫黑色水银般的魔法结界,严丝合缝地覆盖在藤蔓层之上,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魔力波动。
结界表面流淌着不祥的符文,每一次光芒的明灭,都带起一股阴冷的魔力涟漪,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扭曲。仅仅是靠近,就让人感到皮肤刺痛,灵魂都仿佛要被冻结、拖入深渊。
这结界与藤蔓浑然一体,散发着一种绝对的、拒绝一切生命的死寂气息。这就是沉没圣所的入口,被绝望本身所封锁的门户。
哈克看着那堵令人绝望的巨壁和流动的死亡结界,脸色灰败,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进得去……”
维克多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白厄大人……我们……”
白厄没有回答。
他凝视着那流动的紫黑色结界,眼神凝重到了极点,他缓缓抬起左手,指尖凝聚起一团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明亮、纯粹的光球。那光芒温暖而神圣,驱散了周围一小片区域的幽暗和寒意。
“让开点。”他沉声道,声音在呜咽声中显得有些缥缈。
哈克和维克多立刻后退几步,紧张地看着。
穹也退开一些,金色的眸子紧紧盯着白厄的动作,眉头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