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素说着,要往自己的脸上扇巴掌,叙一庭听过这些“我供你吃,供你穿”的言论,但绝大多数都是从父母或者监护人的嘴里说出来的,还来不及深思,就瞧见了谭素扬起的巴掌,眼疾手快地挡了下来。
“谭素!”
谭素怯生生地看着叙一庭,她没见过她动这么大的火气:“……”
于是张了张口,本来想说些什么,奈何嘴里却吐不出一个字来,叙一庭绷了许久的力终于卸了下来,谭素也终于掉了泪珠子。
“那你能和我回去吗?我有一点不太敢……也有一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不过也可能是我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啦。”
谭素说到这里就沉默了,为什么不能面对自己呢?不能面对自己什么呢?不能面对自己的不孝,不能面对自己的叛逆,还是不能面对别的什么东西?
叙一庭开了卫生间的门,一句“好”精准地砸进了谭素的耳朵,两个人蹑手蹑脚地回了睡觉的地方,几个人排排躺着,从方秉尘开始,依次是方秉尘、徐照月、谭素、叙一庭、甜梓和周义之。
大家相互都以为对方睡了,实际上,几个人心中都各揣心思,只有徐照月一个人,吃完药以后不抵药力,不想睡也只能睡着,呼吸不带丝毫假装地平缓不已。
方秉尘在被子下面两手交叠在胸前,闭着眼睛盘算着才吃了三天药,几个人再怎么待,也得再待三天,剩下的这三天里该怎么瞒吃药的事情,万一暴露出来又该怎么办?想来想去也是个无解的事情,暴露出来就只能随遇而安。
徐照月此刻睡颜安稳,那也仅仅只是此刻,而且这种安稳未必是一种真正的安稳,这只是因为她吃了药,没有了气力,所以不得不陷入昏睡,照着这样的效果,虽然要比不睡觉好很多,但其实也半斤八两。
如果真按照周义之说的,那就应该先去找个中医,不过他也确实找了,只是目前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中医,爸妈不知道徐照月和自己分过手,分手的那两年,自己一个人瞒来瞒去,瞒到后面却发现自己好像不得不把这个事实摆到眼前。
徐照月如果后面想要得到更好的治疗,必然要跟他回北京,回了北京总是难免遇到他爸妈,到那时候又该怎么办?
哪怕说,退一步讲,徐照月愿意和自己复合了,可是恋爱的最后大概率会走向婚姻,即便不结婚,主张着谈一辈子的恋爱,仍然避不开两家父母之间要有一些对谈的内容,徐照月的病到那一步又该怎么办呢?
谭素和叙一庭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想着怎么回家的事情,叙一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对身边这个人的事情那么关心,无论是回家的事情,还是前女友的事情,又或者是写文?说起来,评论区里面好像有一个昵称是TT的账号,那个账号又会是谁呢?总是不定时的出现在评论区里,发一大长串的长评,言谈的字里行间似乎都格外诚挚,表达着对谭素写的那些文章有多么喜欢,有时候还会猜测剧情,甚至发表一些同人。
叙一庭心头突然漫上了一种不太乐意的滋味来,或许是因为每次猜测的剧情都是对的吧?她有一点想要乱套章法了,或许写文章,读文章和恋爱是一样的,如果有一个人过于懂你,而且在这之前,你们并没有太多的交际,那么这个人可能是在为你一步步退让,等着什么时候让你羊入虎口。
叙一庭收回了心思,向谭素的方向侧了侧身,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一些,包里应该有带花露水,谭素鬓边好像有一个被蚊子叮起的小包,明天天亮了,应该给她擦擦的。
甜梓思来想去,没有找到那个所谓的分界线,究竟在哪里,于是大大咧咧地将心思往后一甩,什么都不在意了,结果还是忍不住想到所谓的“好像有一点喜欢你”,只能强迫着自己赶紧硬睡,但越是硬睡,就越想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能说出这样一句话。
为什么喜欢呢?什么叫喜欢呢?
因为想要靠近那个人,因为每天约着一起码字,因为见面的时候眼睛忍不住放在对方的身上,还是因为今天,他在自己家不小心受了伤,所以感到万分愧疚?
又或者是因为他的文笔似乎很有意思,观察的劲儿很仔细?又可能是因为怀旧的公众号?
甜梓也偏好这些,曾经还研究过一段时间的千禧年梦核,不过就像她写文一样,不是几篇文章磨一年,就是有时难免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所以这个爱好只能算时有时无。
周义之此刻正在睡觉,一定是摘着眼镜的,刚刚她也勾住了他的眼镜框,就好像勾住了他的视线,甜梓想到了那颗不轻易示人的痣。
周义之默默将两人之间的距离隔开二里地,却忍不住偷偷摸摸想尽办法一翻身再翻身,磨磨蹭蹭了回去。
是喜欢吧?
这种感觉是喜欢吧。
喜欢你,所以想要挨你近一些。
喜欢你,所以此刻仅仅只是稍微挨你近了一些,都恍惚错感自己呼吸平稳了,梦境真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