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龙涎香烧得正浓,却盖不住温辞桉指尖的凉意。他跪在金砖上,看着景和帝将梁文轩的供词推到案边,玉镇纸压着供词角落——那里印着个模糊的指印,指腹有三道浅疤,和他在父亲旧物箱里找到的“林氏夫人书信”上的指印,一模一样。
“你父亲和林霁尘的母亲,交情很深?”景和帝突然开口,指尖摩挲着镇纸,“景和三年冬,你父亲入宫递草案,林夫人也去了,两人前后脚进的宫门,却只有你父亲出来了——这事,你知道吗?”
温辞桉的心脏像被冰锥扎了一下,猛地抬头,脸上的懵懂瞬间碎了,只剩下慌乱:“陛下,您……您说什么?家父从没提过和林夫人一起入宫……”
“没提过?”景和帝冷笑一声,拿起案上的一卷旧档,扔到他面前,“你自己看。这是宫门守卫的记录,景和三年十月初四,温敬之、林氏,卯时三刻入宫,辰时一刻,只有温敬之出来。林氏的尸体,三日后在城外乱葬岗找到,手里还攥着你父亲的半块玉佩——就是你现在藏在袖里的这块吧?”
温辞桉浑身发冷,下意识摸向袖中——那半块刻着“林”字的玉佩,果然沾着点暗红色的痕迹,他一直以为是墨渍,现在才知,是干涸的血。他张了张嘴,想说“不是”,却发不出声音,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供词上,晕开“魏先生”三个字。
“哭什么?”景和帝的声音冷得像冰,“朕没说你父亲害了林氏,只是让你知道,这旧案里的水,比你想的深。林霁尘为什么帮你?不是因为玉佩,是因为他怀疑,你父亲藏了林氏的死因——他和你合作,不过是想从你这儿套出真相。”
站在皇帝身后的李德全,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快得像错觉。温辞桉瞥见那抹笑,忽然清醒——皇帝是故意的,故意用旧事扎他,让他对林霁尘生疑,这才是真正的“制衡”。
“草民……草民不信。”温辞桉攥紧玉佩,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得他清醒了几分,“侯爷要是想套真相,早就对我动手了,不会帮我查账,帮我救梁夫人……”
“是不是套真相,你自己去问他。”景和帝挥了挥手,“滚吧,寿宴上好好盯着柳渊,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不然,温家最后一点血脉,也保不住。”
温辞桉跌跌撞撞地走出御书房,刚到廊下,就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林霁尘扶住他,指尖触到他冰凉的脸颊,皱起眉:“怎么了?陛下骂你了?”
温辞桉猛地推开他,后退半步,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发颤:“景和三年十月初四,我父亲和你母亲一起入宫,为什么只有我父亲出来了?你母亲手里的玉佩,是不是你故意放在我父亲文书里的?你帮我,是不是想查你母亲的死因?”
林霁尘的脸色瞬间白了,放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陛下告诉你的?”
“是又怎么样?”温辞桉的眼泪掉得更凶,“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知道我父亲可能和你母亲的死有关,所以故意接近我,利用我查案?”
“不是!”林霁尘上前一步,想抓住他的手,却被他躲开。他看着温辞桉通红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我母亲的死,和你父亲无关!当年我母亲是去给陛下送‘影阁’的密档,路上被截杀,玉佩是不小心掉进你父亲的文书里的——我找你,是因为我们的仇人是同一个,不是为了利用你!”
“我怎么信你?”温辞桉抹了把眼泪,从袖中摸出玉佩,扔到他面前,“这玉佩上的血,是不是你母亲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却一直瞒着我?”
玉佩掉在青石板上,发出“当啷”的脆响,像摔碎的信任。林霁尘看着地上的玉佩,眼底闪过一丝痛楚,却没捡,只是低声说:“是,这是我母亲的血。我没告诉你,是怕你像现在这样,怀疑我……”
廊下的风裹着寒意,吹得两人的衣摆猎猎作响。温辞桉看着林霁尘苍白的脸,心里又疼又乱——他想信,可皇帝的话像根刺,扎在他心里,拔不出来。
“寿宴……你自己去吧。”温辞桉转身就走,脚步踉跄,“破庙的事,我也不会去了——你想查你母亲的死,自己查,别再利用我。”
林霁尘看着他的背影,想追,却又停住——他知道,现在说什么,温辞桉都不会信。他弯腰捡起玉佩,指尖摩挲着上面的血迹,眼底的痛楚变成了决绝——等寿宴结束,查清真相,他一定会向温辞桉解释清楚。
温辞桉跑回翰林院值房,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他抱着膝盖,眼泪止不住地掉——父亲的旧物里,确实有一封没写完的信,开头是“林氏之死,非我所愿,实乃……”,后面的字被泪水晕开,他一直以为是父亲愧疚,现在才知,里面藏着这么多隐情。
“公子,您怎么了?”温福推门进来,看见他哭红的眼睛,吓了一跳,“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柳先生派人送来一封信,说……说他手里有温大人写给林夫人的信,能证明温大人和林夫人的死无关,让您去城南茶馆取。”
温辞桉猛地抬起头,抓过温福手里的信——信纸是温府旧纸,上面画着温家的海棠花,是父亲最喜欢的图案。信上只有一行字:“想知道真相,亥时三刻,城南茶馆,单独来。”
他攥紧信纸,心里天人交战——柳明远肯定没安好心,可他太想知道真相了,想知道父亲和林夫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想知道母亲的死是不是真的和“影阁”有关。
“我去。”温辞桉站起身,擦了擦眼泪,“温福,你别跟着我,要是我亥时五刻没回来,你就去禁军大营找林霁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