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滚烫的迷雾里浮沉,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她好像听到手机在震,但没力气去拿。好像有敲门声,但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直到门锁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一股裹挟着湿冷雨气的风猛地灌了进来,吹散了屋内浑浊的空气。
苏夏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地投向门口。
一个高挑的身影逆着走廊昏暗的光线站在那里,浑身湿透。黑色的风衣吸饱了雨水,沉甸甸地贴在身上,水珠顺着衣角不断滴落,在她脚边汇成一小滩。头发也湿透了,几缕黏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看起来比苏夏这个病人还要狼狈。
是李曼。
苏夏混沌的大脑宕机了好几秒,才勉强处理完这个信息。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干痛得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化作一阵沙哑的气音。
李曼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声。她快步走到床边,甚至没顾上脱掉滴水的风衣,冰凉的手背就急切地贴上了苏夏的额头。
那冰凉的触感让苏夏烫得快要冒烟的皮肤一阵战栗,却也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怎么烧得这么厉害……”李曼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路奔波的风雨气息和掩饰不住的心疼与焦灼,“刘璐给我发信息说你今天一个人在家,我就知道你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她一边说,一边利落地脱掉湿透沉重的外套扔在一旁,里面穿的衬衫肩头也洇湿了一大片。她扫了一眼出租屋简陋的环境和空荡荡的桌子,眉头拧得更紧:“吃药了吗?吃饭没有?”
苏夏虚弱地摇了摇头,烧得迷迷糊糊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像是确认这不是幻觉。
李曼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果然如此”的无奈。她转身走进狭小逼仄的、算是厨房的区域,打开冰箱看了看——里面只有几瓶矿泉水和几个孤零零的鸡蛋。
她挽起湿漉漉的衬衫袖子,露出纤细的手腕,开始翻找橱柜。动作有些生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最终找到一小把挂面和几根蔫了吧唧的小葱。
“等着,我给你煮点面,吃完好吃药。”她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锅碗瓢盆轻微的碰撞声,奇迹般地驱散了一些雨夜的凄冷和病中的孤独。
苏夏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在狭窄的灶台前忙碌的背影。看着她在雨中湿透的、略显单薄的脊背,看着她被水打湿后更显乌黑的长发,心里那片因为高烧和不适而冰冷的角落,一点点被熨烫得温暖起来。
原来被人放在心上,是这样的感觉。
面很快煮好了,清汤寡水,但热气腾腾。李曼端过来,小心地把苏夏扶起来,在她身后垫好枕头,然后一口一口地,吹凉了喂她。
苏夏没什么胃口,但看着李曼专注的眼神,还是勉强吃了小半碗。热汤下肚,确实舒服了一些。
吃完面,吃了药,李曼又用温水浸湿了毛巾,仔细地帮她擦脸和脖子上的汗。
做完这一切,她才似乎松了口气,但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她身上湿透的衬衫紧贴着皮肤,勾勒出清晰的线条,还在不断地散发着寒意。
苏夏终于攒起一点力气,指了指她湿透的衣服,声音沙哑:“你……衣服都湿透了……去洗个热水澡吧……不然……该感冒了……”
李曼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似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她犹豫地看了一眼苏夏。
“我没事……吃了药……好多了……”苏夏努力扯出一个安抚的笑,“浴室……有热水……柜子里……有干净的毛巾……和我的睡衣……你应该也能穿……”
李曼看着苏夏烧得通红却努力表达关心的脸。她点了点头:“好。我很快出来。”
她走进浴室,关上门。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苏夏靠在床头,听着那水声,心里奇异地安定下来。高烧带来的眩晕感依旧存在,但那种被遗弃的孤独和无助感,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水声停了。浴室门打开,氤氲的热气弥漫出来。
李曼穿着苏夏那套略显幼稚的、印着小猫图案的棉质睡衣走了出来。睡衣对她来说有点短,手腕和脚踝都露出一截,湿漉漉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整个人看起来……有点难得的柔软和可爱。
她手里拿着毛巾,胡乱地擦着头发。
苏夏指了指床边的椅子:“坐这儿……我帮你……吹头发……”
李曼想拒绝,但看到苏夏坚持的眼神,还是顺从地坐了过去,背对着她。
苏夏挣扎着挪到床边,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吹风机。插上电源,打开开关,温热的风呼呼地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