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琼楼的水晶灯折射出七彩光斑,落在吴云翼那张由红转青的脸上。他盯着收银台的账单,手指关节捏得发白,昂贵的鳄鱼皮钱包在掌心被揉出褶皱——五盘海宝奇珍、三份清蒸黄唇鱼,还有两份打包的深海墨参,数字后面的零像排嘲讽的眼睛,死死瞪着他。
“服务员,你再说一遍?”吴云翼的声音发颤,领带歪在一边,阿玛尼衬衫的领口被气得鼓起,露出颈间那颗镶钻的锁骨链,此刻却像颗廉价的玻璃珠,衬得他满脸狰狞。
收银员指尖在POS机上顿了顿,假睫毛忽闪两下,眼底飞快掠过一丝鄙夷——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戏码,她见得多了。“先生,五盘海宝奇珍是后来那位先生加的,说给您打包当宵夜。”她指了指门口,声音甜得发腻,“您看,他这不拎着过来了?”
郑峥拎着蓝布打包袋,慢悠悠晃进来。袋子蹭过锃亮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沙沙声,他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憨厚,眼底却藏着一丝戏谑:“兄弟,看你中午没怎么动筷子,特意给你加了两盘,补补。”
“补你妈!”吴云翼终于绷不住,脏话像炸雷般炸响,唾沫星子溅在旁边的香槟塔上,“你知道这玩意儿多贵吗?你个穷酸……”
“穷酸?”郑峥把袋子往服务台一放,“砰”的一声,里面的瓷盘撞出脆响。他脸色陡然沉下来,灵气顺着脊背悄悄攀升,带起一阵微不可察的寒意,“总比打肿脸充胖子强。没钱就别学人家请客,丢不丢人?”
吴云翼被那股寒意激得一哆嗦,莫名想起刚才郑峥捏碎鱼骨头的力道,喉结滚了滚,狠话卡在喉咙里。他瞥了眼苏凝,见她正低头摆弄手机,侧脸在灯光下白得像瓷,睫毛垂着,看不清表情,心里的火气顿时被恐慌压下去大半——要是在苏凝面前露了怯,以后更没机会了。
“谁说我没钱?”他猛地掏出黑卡,往收银台上一拍,“刷!”
POS机“滴”的一声轻响,像根针戳破了他的嚣张。吴云翼输密码时,指尖抖得差点按错键,余光瞥见郑峥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恨不得把卡掰断——十二万,够他在会所包两个嫩模玩一周了,现在却填了这无底洞。
苏凝这才抬起头,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珍珠耳环在灯光下晃出细碎的光,语气里带着护短的嗔怪:“云翼,人家好心给你打包,你不领情就算了,凶什么?”
吴云翼张了张嘴,想辩解,却被苏凝那双眼堵了回去。她的杏眼亮得像浸在水里,带着点没消的稚气,和小时候追着要桂花糕时一模一样,只是此刻里面多了层他看不懂的疏离。
走出琼楼时,晚风卷着江腥味扑过来。郑峥挥手上了出租车,蓝布袋子从车窗里探出来,像只摇尾巴的狗。苏凝望着车尾灯消失在车流里,忽然想起刚才郑峥塞给她的符纸,忙从包里掏出来。
黄符纸在掌心微微发烫,像揣了颗小太阳,朱砂纹路里似乎有气流在轻轻跳。刚才被吴云翼缠得发闷的胸口,竟莫名松快了些。她把符纸折成小方块,塞进香奈儿包内侧的夹层,指尖触到粗糙的黄纸边缘,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这符纸要是真能辟邪,说不定该让郑峥哥多画几张。
“苏凝?”吴云翼的声音拉回她的神思,他正盯着她的包,眼底的不屑像没藏好的尖刺,“那骗子给你的破纸还留着?扔了吧,回头我给你买个梵克雅宝的护身符,比这强百倍。”
苏凝把包往怀里拢了拢,避开他的目光:“不用了,朋友给的,留着玩。”她不想告诉吴云翼,刚才郑峥拎着打包袋走来时,她分明看到袋子里的黄符纸闪了下微光,像有人在里面点了根小蜡烛。
手机铃声突然炸响,是父亲的号码。苏凝接起电话,指尖无意识绞着包带,听着听着,脸色渐渐沉下来,珍珠耳环随着急促的呼吸轻轻晃动:“……好,我马上过去。”
“怎么了?”吴云翼急忙凑过来,想借机表现,“是不是大伯家的事?我爸认识民政局的人,说不定能……”
“不用了。”苏凝打断他,后退半步拉开距离,语气客气却疏离,“是家里的私事,麻烦你了,我自己过去就行。”
吴云翼的手僵在半空,看着苏凝拦出租车的背影,心里像被猫抓了——他花了十二万,连句好话都没捞着,倒是让那个穷酸摆摊的占了便宜。他掏出手机,拨通王璐的号码,语气阴沉沉的:“查下郑峥的底细,我要他在温州混不下去。”
出租车里,苏凝望着窗外掠过的街灯,手指反复着包内侧的符纸。父亲说大伯在皮革厂仓库撞了邪,现在见人就咬,医生查不出病因。她想起郑峥画符时那副笃定的样子,忽然觉得,或许该问问他懂不懂这些?
车过瓯江大桥时,符纸突然烫了下,像有人在上面弹了下手指。苏凝低头,借着路灯看见黄纸边缘泛出极淡的绿光,转瞬即逝。她心里一动,拿出手机,翻到郑峥的号码,犹豫片刻,终究没拨出去——还是先看看大伯的情况再说吧。
而此时的郑峥,正靠在出租车后座,指尖捻着枚“追踪符”。符纸的指针指向苏凝离去的方向,微微颤动,带着熟悉的暖意——那是他留在符纸里的灵气在呼应。
“看来这小胖妞,还真把符纸当宝贝了。”他轻笑一声,收起符纸。吴云翼的报复他不在乎,倒是苏凝大伯家的“邪事”,让他想起丹鼎真人玉简里的记载——皮革厂废料堆积的地方,容易滋生阴煞,正是练手的好机会。
出租车拐进文房西宝街,郑峥看着窗外亮起的灯笼,心里盘算着:该画几张“驱邪符”备着了。毕竟,能护着发小,总比看着她遇险强。
夜色渐浓,碧海琼楼的霓虹还在闪烁,映着吴云翼阴沉的脸。他不知道,自己惹上的不仅是个摆摊的穷酸,更是个能画符驱邪的炼气修士。这场十二万的“宵夜”,不过是他倒霉日子的开始。
而苏凝的香奈儿包里,那张黄符纸还在微微发烫,像颗藏在繁华里的小太阳,静静等着照亮某个需要它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