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俊雄恶狠狠地瞪着王祖强,眼神里满是不甘,却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陈笑通抛出的方案虽不算差,但离他“教训侯龙涛”的目标相去甚远,可洪在天己经松口,他再坚持下去,反而会落个“不识抬举”的名声,只能将这口气暂且咽下去。
洪在天扶着桌沿,有些艰难地站起身。他拿起靠在沙发边的乌木拐杖,杖头镶嵌的翡翠在光线下泛着冷光,轻轻在地上敲了两下,发出“笃笃”的脆响,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天看在陈会长的面子上,这事就先这么定了。但我把话撂在这里,日后再出类似的事,可就没这么好商量了。”
陈笑通也跟着站起来,整理了一下月白色唐装的衣襟,语气不阴不阳:“青山不改,细水长流。我想,以后广州商会和温州商会,还有不少合作的机会,犯不着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呵呵,希望如此。”洪在天淡淡一笑,眼神却没什么温度,“既然达成共识,那就把协议拿出来签了吧,按个手印,免得日后生变。”
王祖强心里一松,正伸手去拿公文包里的协议,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瞥了眼来电显示,瞳孔微微一缩,连忙站起身,脸上堆起歉意的笑容:“陈会长、洪主席,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私人电话,很快就好。”
他拿着手机快步走到落地窗旁,背对着众人,按下接听键,声音压得极低:“喂,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人抓到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手下兴奋的声音:“老板,搞定了!我们现在正往雅岗仓库那边赶,大概十几分钟就能到。那小子想跑,被我们堵在了巷子里,挣扎的时候还挨了几拳,现在老实得很。”
“有没有找到我要的东西?”王祖强的心脏猛地一跳,语气里满是期待——只要拿到侯龙涛手里的内存卡,他就能彻底摆脱这个隐患,到时候梁俊雄那边也能硬气起来。
“没……这小子嘴硬得很,怎么打都不开口,问他内存卡藏在哪,他就说‘丢了’,我们搜了他身上,也没找到。”手下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王祖强的期待瞬间凉了半截,不过转念一想,人己经抓到了,还怕撬不开他的嘴?只要人在自己手里,内存卡早晚能找到。他松了口气,语气轻快起来:“没事,人抓到就好,我马上过去。你们看好他,别让他跑了,也别把他打死了,留口气我有用。”
挂断电话,王祖强脸上抑制不住地露出春风得意的笑容。既然侯龙涛己经落网,这场调解会也就没了继续下去的必要——虽然中途离场会得罪陈笑通和洪在天,但只要解决了侯龙涛,回头送份厚礼赔罪就是,总比在这里看梁俊雄的脸色强。
他快步走回会议桌旁,凑到陈笑通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无非是“家里出了急事,必须马上走”之类的借口。
陈笑通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满和恼怒。他好不容易才把洪在天请过来,眼看就要签协议了,王祖强却临时变卦,这不是打他的脸吗?但当着洪在天的面,他又不好发作,只能强压着火气,点了点头。
王祖强心里发虚,脸上堆着讪讪的笑容,不敢看陈笑通的眼睛。
陈笑通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对洪在天拱了拱手,语气带着歉意:“洪主席,实在对不住,王总家里出了急事,必须马上处理。这协议的事,能不能先缓一缓,等我们约个时间再签?”
洪在天那张一首古井无波的老脸,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抬手按住正要发作的梁俊雄,语气瞬间变得凌厉起来:“腿长在你们身上,要走要留,你们说了算。但我希望你们想清楚,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没有回头的余地。”
陈笑通的胸口起伏了两下,显然也被洪在天的态度惹得有些不快,但还是强装镇定:“洪主席,这次是我考虑不周,回头我一定登门负荆请罪。”
“哼。”洪在天冷冷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看他们。
陈笑通对着王祖强使了个眼色,两人拎起公文包,快步走出了会议室,连句多余的告辞都没有。
梁俊雄气得脸色铁青,拳头攥得咯咯响,目送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恨不得冲上去狠狠踹他们两脚。他强压着怒火,郁闷地看向洪在天,语气里满是不满:“主席,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协议没签,事情也没说清楚,他们这是拿我们当傻子耍啊!”
洪在天拄着拐杖,慢悠悠地往前走,背影佝偻,像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哪里还有半分“一手遮天”的气势?可梁俊雄深知,这老头的能量远超常人想象——当年他在广州遇到资金危机,是洪在天一句话,就帮他拉来了三千万的投资;后来他和竞争对手抢生意,也是洪在天出面调解,才避免了一场血拼。他连忙上前扶住洪在天的胳膊,语气急切地说:“主席,我这张脸可以不要,番禺的地皮也可以让出去,但这口气我咽不下去啊!传彬是我唯一的儿子,他被人打成那样,车也被砸了,现在连个说法都没有……”
洪在天轻轻咳了两声,声音沙哑:“俊雄,我二十年前就跟你说过,别被怒火蒙蔽了眼睛,别在冲动的时候做决定。现在,我还是要再跟你说一遍。”
梁俊雄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却不敢有丝毫反驳——洪在天不仅是他的长辈,更是他的恩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值得他深思。
“王祖强好对付,但他背后站着陈笑通,站着整个温州商会。”洪在天的脚步很慢,每走一步都要拄一下拐杖,“你以为温州商会是松散的联盟?他们的凝聚力,在全国都是首屈一指的。真把他们逼急了,你知道后果吗?”
梁俊雄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什么后果?”
“温州炒房团你总听说过吧?”洪在天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凝重,“他们能调动的资金,动辄上百亿,想阻击哪个行业,哪个行业就得抖三抖。你以为你背后的那些财阀会帮你?他们只会隔岸观火,甚至可能反过来吞并你的产业。”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虽然在广州根基深,但真要和温州商会硬拼,只会两败俱伤。到时候,跳楼的可不止你一个,我也可能跟着倒霉。所以,再等等,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再把这口气讨回来。”
说完这番话,洪在天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再也没有说话的兴致,只是佝偻着腰,慢吞吞地朝着电梯口走去。
梁俊雄跟在后面,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没再说话,眼神却不停闪烁——洪在天的话有道理,但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他暗暗盘算着,或许可以找几个“道上”的人,偷偷给王祖强一点教训,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梁俊雄掏出一看,是儿子梁传彬的号码,心里一松,连忙接了起来:“传彬,你在哪?身体没事吧?”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梁传彬熟悉的声音,而是一个冰冷刺骨、毫无感情的男声:“梁老板,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可不是你的宝贝儿子。”
梁俊雄的脸色瞬间变了,语气急促起来:“你是谁?为什么我儿子的手机在你手里?传彬呢?你把他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