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苏令安二次易主的行径着实不算太光彩,所有人都能想到,既然他都能毫无顾忌地背刺他的前两个主人,当然也可以三次易主,转头投奔别人。
徐州牧的位置,又太过重要了。
由于苏令安滑跪得特别丝滑顺溜,以至于谢鸢没理由将苏令安从这个位子上撸下来,奈何不了他,只能曲折救国,派大司马王伦镇守下邳,一边监视着他。
后荆州刘季谋逆,荆州动乱,王伦被派去平乱,谢鸢对苏令安的不放心到了顶峰。
这种不放心不仅仅源于他的反复无常,更源于他的第一段婚姻——他曾经是前朝的驸马,与前朝公主更育有一子。
而前朝,亡于谢鸢之手。
站在谢鸢的角度想,同为边疆长官,苏令安挟前朝血脉,谋逆的可能性比刘季更大。
只有将这一滴血脉送入京中,才能彻底打消谢鸢的疑虑,同时有整个徐州撑腰,苏蘅止未来的日子也过得不差。
然而,对待不信任的臣子,只要威慑就够了。
恩威并施,显而易见,谢鸢想要重用苏令安。
苏蘅止若为公主驸马,身为岳家,苏氏定会为谢氏效犬马之劳。
想必这些天谢鸢看到了苏令安的政绩,想要提拔一二。
她后面应该还有事情需要交给苏令安办,提前赐婚,为了拉拢人心。
苏蘅止说道:“看来不是我走了大运,是你的运势来了,我只是跟着沾光的那个。”
“也不尽然,”苏令安说道,“陛下只有一个女儿,光凭这个,陛下可不舍得将她女儿推出来,这桩婚事,陛下很有可能有别的考量。”
他抬眼看着苏蘅止,“如果不是你,陛下不可能赐婚。”
苏蘅止是前朝公主之子,他体内流着前朝的血脉。
谢鸢登上皇位的手段不算光彩,得位不正,改朝换代十年后,南朝守旧派仍然尊虞为正统,以虞人自称,将谢鸢视为“窃国者”,这是她永远也无法洗脱的烙印,她的下一代也一样。
若是她的女儿能够和前朝的皇室结合,再生儿育女,延续三代,子孙中便也有了虞国皇族的血脉,看谁还敢骂谢氏是反贼?
苏令安不知道谢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筹谋这桩婚事的,但她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
为她的女儿计谋,为谢氏后代子孙着想。
“福兮祸之所依,”虽然接了赐婚,苏令安却高兴不起来,好看的眉头紧皱,摸了摸苏蘅止的脑袋,再次长叹一声,“也不知道这桩婚事,是福还是祸。”
“罢了,走一步是一步。”
这时候,在一边检查行囊的林夫人发话道:“检查好了,郎君的衣物都打包齐全,没有什么缺的。”
苏令安拍了拍衣裳起身,“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
苏蘅止歇得早,但是谢鸢等人居住的客房那边灯火却始终明亮。
侍从拿出金疮药,缓缓敷在慕容徽的额头上。他今日叩头的时候用力太猛,把脑袋都磕出淤青了。
雪白的皮肤上中,那一块青紫汇合的瘀血格外显眼。
谢崚忧心忡忡地握住慕容徽的手。
等侍从敷好了药,她开口问道:“爹爹,你没事吧?”
慕容徽想要对她笑一笑,缓解她的担心的情绪,可是努力许久,只是强行扯出了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爹爹不痛。”
谢崚其实指的不是他的伤,而是他的脸色。
依然是有些吓人。
她双手收拢,慕容徽的手宛如粗粝的枝条,落在掌心之中,硌人得慌。
即便到了盛夏,他的手依然冷得渗人,谢崚用自己的两个手掌捂住他的手,希望能让她爹的手暖和起来。
“爹爹,”谢崚心情复杂,劝他道:“其实没关系的,那个婚约,我可以接受。”
“你可千万别和娘亲吵架了,免得气坏了身子。”
“你年纪还小,不知道婚姻之于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
慕容徽垂眸凝视着她,她倒是坦然,似乎并不知道所谓婚约究竟意味着什么,人生大事,反倒像儿戏一般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