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阁

第97章 诘问（第2页）

“哦……不能是别人给，得自己抢。”敖瀛点点头，记下了这个重点，然后又问，“那‘万物皆虚’呢？我们现在在这说话，是虚的吗？长孙大哥中的咒，是虚的吗？他的痛苦，也是虚的？”

“表象！皆是蒙蔽心志的表象！”漆黑之牙的声音提高了一些，仿佛在强调一个毋庸置疑的真理，“痛苦、生命、乃至这世间一切，终将归于混沌！执着于表象，便是沉沦！”

“哦……”敖瀛拉长了声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长孙大哥的痛苦是表象，是虚的。那……”他话锋一转，眼神清亮地看着漆黑之牙，“你的失败被擒，你此刻被困在这里，是不是也是‘虚’的？你的愤怒和不甘，是不是也是该被看破的‘表象’？”

漆黑之牙猛地噎住了。

他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逻辑陷阱。如果他承认教义，他就必须承认自己当前的处境是“虚”的，不值得愤怒和执着。如果他否认，那就是在否定自己刚刚宣扬的信仰基石。

他张了张嘴，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一种强烈的矛盾感在他体内冲撞。他信仰混沌，否定一切，但现在，这种否定正被对方用来否定他自身的处境和情绪。

敖瀛没有穷追猛打，反而叹了口气，语气变得很诚恳：“你看，你们这教义，听着是挺痛快，但真往里细想，还挺难的。啥都是虚的，那干啥都不算数，干啥都没意思了。那你……图啥呢？”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停下，回头看了漆黑之牙一眼。漆黑之牙还僵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

“你再好好想想。”敖瀛的声音很平静，“想想你信的到底是什么，又到底想要什么。如果‘万事皆允’……那‘允’不包括‘活下去’吗？‘允’不包括用一点‘虚’的解药，去换一个可能‘实在’点的你想要的东西？”

“活着才能制造更大的混乱，死了……就真是虚无了，对吧？”敖瀛轻轻带上门，留下最后一句话在石室里轻轻回荡，“这道理，听起来好像也挺混沌的。”

门关上了。

漆黑之牙依旧僵立着，许久没有动弹。敖瀛最后那句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他那片被“万物皆虚”笼罩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层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涟漪。

活着……才能制造更大的混乱。

这句无比功利、无比现实的话，却用一种诡异的角度，和他信仰的底层逻辑产生了短暂的共鸣。

他第一次，真正地、认真地开始思考“合作”的可能性。不是屈服，而是……一种基于混沌逻辑的、新的选择。

石室里的时间仿佛变得粘稠而缓慢。

敖瀛依旧时不时地过来，像串门一样自然。他不再提长孙破，也不再提交易，话题总是绕着那个令人费解的“无相之神”打转。

“你上次说，‘万物皆虚’，”敖瀛盘腿坐在垫子上，手里抛着一个果子，“那你们为啥还要费劲去破坏呢？反正都是虚的，放着不管，它自己不就虚没了？”

漆黑之牙靠在墙边，眼神依旧冷硬，但比起最初的全然封闭，似乎多了一丝……被勾起的辩论欲。“愚见！秩序的假象如同蛛网，遮蔽众生之眼，使其沉溺幻梦而不自知！吾辈之行，乃是撕破这蛛网，令其得见真实之混沌！此乃……大破大立！”他语气狂热，却又带着一种布道般的庄严。

“大破大立……”敖瀛慢慢重复着，若有所思，“破我懂。立什么呢？立……混沌？可混沌怎么‘立’？立起来了，它不又变成一种秩序了吗？”

漆黑之牙猛地一怔，眉头死死拧紧。这个问题似乎触及了一个核心的矛盾。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才硬生生挤出一句：“混沌……无需立！它自有永有，破而后……自然显现！”

“哦，自然显现。”敖瀛点点头，也不深究，转而问起另一个问题，“那你们怎么判断谁该被‘破’呢？比如长孙大哥，他碍着你们什么了？他的‘秩序’是骗了谁还是害了谁？你们‘破’了他，显现出的‘混沌’，又是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