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青溟界的冬雪如揉碎的星子,纷纷扬扬落在西漠的田野上。归真稻田己收割完毕,留着整齐的稻茬,雪落其上,像给土地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云渊坐在老槐树的暖阁里,看着窗外阿禾和云丫带着一群孩童,用雪堆出一个个小小的“稻神”——雪人的肚子里塞着今年的稻种,头顶插着束干稻穗,孩子们说这样能让种子“记得冬天的样子”。
“李爷爷说,当年混沌海也下过这样的雪。”云丫捧着一个雪团跑进暖阁,鼻尖冻得通红,“他说您那时用神农尺给雪地里的灵植搭过暖棚,现在咱们的归真稻不用搭棚,自己就能抗冻。”
云渊接过雪团,放在炭盆边的陶碗里,雪水融化时竟泛起淡淡的金绿光。“不是稻子抗冻,是它记得怎么跟土地商量。”他指着窗外的稻茬,雪地里隐约可见细小的绿芽,“你看,根须在土里没闲着,正跟混沌气说着话呢,等开春就知道该醒了。”
柳知意端着一盆刚蒸好的“忆灵糕”走进来,糕体上点缀着归真稻的碎粒,热气腾腾中散发出淡淡的甜香。“北境的牧民托商队捎来‘雪灵粉’,掺在糕里格外松软。”她把糕分给孩子们,铜镜挂在墙上,映着窗外的雪景,镜中竟能看到雪下稻根微动的影子,“他们说这粉是雪灵草的根磨的,跟归真稻最合得来。”
石猛扛着一捆干柴走进来,柴捆上还沾着雪,他往炭盆里添了几根粗柴,火光顿时旺了起来。“工坊里的小子们照着苏丫头的图纸,打了批‘暖谷箱’。”他搓着冻得发红的手,粗声粗气地说,“凡铁做的箱子,夹层里填了混沌绒,能让稻种暖暖和和过冬,比当年老子在雷霆狱用的避雷甲还管用。”
苏暮雨拿着一卷图纸走进来,上面画着暖谷箱的构造,线条简单却实用。“箱底钻了些细孔,能让灵脉气慢慢透进去。”她指着图纸上的小孔,“就像给稻种留了呼吸的缝,石大哥说这叫‘混沌守外,灵脉养内’,倒是比我想的词儿贴切。”
李长老的木杖轻轻点了点地面,杖头的叶片上凝着一滴雪水,滴落时在地上砸出个小坑,坑里立刻冒出丝缕白气。“天枢院的库房里,还存着当年你们从幻梦泽带回来的忆灵果核。”老人望着窗外的雪,“老夫让人跟归真稻的秸秆混在一起,埋在了老槐树下,来年说不定能长出会结‘岁华果’的新苗。”
云渊走到窗边,看着孩子们围着雪人唱歌——唱的是西漠的《冬藏谣》,歌词简单质朴,无非是“雪盖田,粮入仓,冬安睡,春再长”。歌声穿过风雪,落在田里,雪下的稻根仿佛真的动了动,泛起细碎的光。
“您听这歌声,比任何共鸣术都管用。”柳知意站在他身边,铜镜里的雪影与记忆中的界域之树渐渐重叠,“当年我们费尽心机想让两界能量和谐,到头来,不如这日复一日的耕种、收获、冬藏,来得踏实长久。”
石猛啃着忆灵糕,含糊不清地接话:“老子当年劈过那么多逆灵母巢,现在倒觉得,守住这暖阁里的热乎气,守住孩子们的笑声,比啥都强。”他指了指窗外的雪,“你看这雪下得多匀,就像有人用灵脉勺和混沌瓢,一点点浇下来的,哪用得着咱们瞎操心。”
苏暮雨把暖谷箱的图纸贴在墙上,旁边还贴着引水图、晒谷法,一张张纸边缘都磨得起了毛。“这些法子攒多了,就成了咱们西漠的‘共鸣经’。”她拿起一张新画的“春播图”,“等开春,就让阿禾他们照着试试,说不定又能琢磨出新花样。”
暮色渐浓,暖阁里的炭盆噼啪作响,映着每个人的笑脸。李长老的木杖斜靠在墙角,杖头的叶片上,一滴雪水正慢慢渗入木纹,像是老树在悄悄记下这冬日的暖。窗外的雪还在下,老槐树的枝桠上积了厚厚的雪,却依旧挺首着腰,像个沉默的守护者。
云渊望着窗外,雪地里的稻神雪人静静立着,稻穗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声响。他知道,这声响里藏着最绵长的共鸣——是归真稻与土地的约定,是人与自然的相守,是岁月流转中,那些不曾言说却从未断绝的默契。
就像这冬日的暖阁,不大,却盛着炭火的热、糕点的甜、笑语的暖,还有窗外那片被雪覆盖的田野,在寂静中积蓄着力量,等待着春的召唤。
冬藏的日子,没有惊天动地的传奇,只有柴米油盐的平实,却在这平实里,藏着最动人的鸣韵,岁岁年年,从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