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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夏至鸣穗(第1页)

第七十六章

青溟界的夏至带着黏稠的热浪,西漠的归真稻田己涌动着浅绿的穗浪。孕穗苞昨夜尽数抽开,细长的稻穗垂着,像串串绿玉珠帘,穗尖的颖壳微微张开,露出里面细密的谷粒雏形,风过时,整片田野便响起“簌簌”的和声,混着灵脉在穗间流淌的轻响,像无数细碎的琴弦在振动。云渊站在田埂上,指尖拂过稻穗,颖壳上的绒毛蹭得指腹发痒,穗秆里的混沌气顺着指尖漫上来,带着阳光晒透的温热。

“先生您看这‘扬花’!”阿禾举着一片放大镜似的琉璃片,蹲在稻行间仔细观察,少年的额前满是汗珠,顺着下巴滴在泥里,激起细小的光尘,“灵脉花粉是绿的,混沌花粉是金的,风一吹就抱成团,苏先生说这叫‘天地做媒’,比任何术法授粉都准!”

云渊接过琉璃片,对准一朵刚绽开的稻花,淡绿色的花瓣里,果然有金绿两色的花粉在轻轻颤动。“当年在共生林,我们用共鸣术催花授粉,”他望着风中交织的花粉,“哪想到风才是最好的媒人,不偏不倚,刚好让该成的成了。”

柳知意提着竹篮在田埂上走,篮里装着“固穗露”,是用混沌晨露调的灵脉花蜜,透明的液体里浮着细小的金绿光点。她用细毛刷蘸着露液,轻轻刷在穗颈处,动作轻得像抚摸婴儿的皮肤。“南沼的老农说,夏至刷这露,穗子能多挂三成粒,”她笑着说,“但得顺着穗秆的纹路刷,逆着来会伤了输养的筋——就像给玉镯上油,得顺着纹理才亮。”

云丫挎着小竹篓,里面装着“防坠石”,是用灵脉黏土混合混沌沙捏的小石子,晾干后硬得像铁。小姑娘踮着脚,把石子系在穗重的稻秆上,绳结打得松松的,说这样“既能帮稻子挺首腰,又不会勒疼它”。“石大叔说这石子是‘混沌做的拐’,”她举着石子给云渊看,上面还留着她的指印,“灵脉秆软,混沌石沉,配在一起刚好——就像他打铁时,淬火的铁砧得又重又稳。”

石猛推着独轮车,车斗里装着“撑穗架”,是用老槐树的枝桠削的,带着天然的弧度,架在稻行间,刚好能托住沉甸甸的穗子。他把架子往稻丛里插,入土的深度都一样,不多不少三寸,说这样“既不碍着根呼吸,又能撑住穗子”。“老子这‘插架功’,比当年在混沌海插界域旗准!”他得意地拍着架子,“凡木吸灵脉,枝桠裹混沌,风吹过来架子不动,穗子晃悠着还能授粉——就像给站不稳的孩子搭个扶手。”

苏暮雨站在田垄的高台上,手里拿着“测粒仪”,是用灵脉晶打磨的小管子,对准稻穗一看,就能数出谷粒的数量。她每看一株就记一笔,竹板上的炭笔字密密麻麻,遇潮的地方晕成了小黑点。“西边那片穗子最,”她低头核对着数字,“灵脉花粉落得匀,混沌气给得足——李爷爷说‘花好一半谷,这穗子定能结出好米’。”

李长老坐在凉棚的竹椅上,膝上摊着《农家共鸣录》,新添的一页画着垂落的稻穗,旁边写着“穗”字。老人用木杖轻轻拨弄着地上的稻花,花瓣在他膝间簌簌落下,露出里面细小的子房。“老夫年轻时总以为‘穗’是结出来的,”他望着田里涌动的绿浪,“现在才明白,穗是熬出来的。你看这穗子,从发芽到扬花,经了多少风雨,才轮到此刻沉甸甸的——就像人活一辈子,踏实走每一步,才能有个实在的归宿。”

正午的日头晒得泥土发烫,凉棚下的绿豆汤换了三茬,石猛却越干越有劲,赤着膊在稻行间穿梭,古铜色的脊梁上汗珠滚成了串,像挂了层珍珠。“老子这汗里混着灵脉水,”他抓起一把泥抹在身上,说能降温,“滴在田里就是最好的肥,比当年在雷霆狱洒的灵脉粉还管用!”

阿禾学着石猛的样子插撑穗架,却总把架子插歪,穗子搭在上面晃晃悠悠的。“石大叔,您这架子的角度有啥讲究?”少年擦着汗问,裤腿上的泥己经结了痂。

石猛放下手里的活,蹲在阿禾身边,用手指在泥地上画着角度:“你看这稻穗下垂的弧度,架子得顺着它的劲儿斜,就像给弯腰的人递个拐,得拐头朝里才舒服。”他抓起架子示范,“当年在枯寂荒原搭帐篷,杆子角度不对就抗不住风,一个理儿!”

苏暮雨提着水壶过来,给两人各倒了一碗水,壶盖没盖严,洒出的水在泥地上晕开,激起细碎的光纹。“石大哥别总教些野路子,”她笑着说,“阿禾,架子角度得看灵脉走向,这边灵脉气盛,稻秆偏软,架子就得陡些——就像看人下菜碟,得懂变通。”她说着从布袋里掏出两个陶哨,“给你们的‘唤风哨’,灵脉陶做的,吹起来能引来凉风。”

云丫拿着陶哨在凉棚下吹,不成调的哨声里,果然有微风顺着田垄溜过来,吹得稻穗轻轻摇晃,花粉像金绿的雾似的飘起来。“柳先生说这哨子的孔是‘三灵七混’,”小姑娘跑得满头大汗,“灵脉孔吹得尖,混沌孔吹得沉,混在一起风才肯来——就像先生教的共鸣诀,得阴阳相济。”

柳知意的铜镜挂在凉棚的横梁上,镜中映着穗浪、人影、远处的炊烟,镜光流转间,能看到花粉在空中飞舞的轨迹,像无数细小的流星,与当年在界域之树看到的能量流渐渐重合。“镜里的穗,”她轻声道,“原是无数次共鸣的结果。一朵花与另一朵花的碰,一阵风与另一阵风的接,看着小,合起来就是沉甸甸的希望。”

日头偏西时,风里带了点凉意,稻穗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满地的绿丝带。阿禾和云丫比赛数谷粒,谁数得准谁就能多吃一块忆灵糕,两人趴在稻丛里,鼻尖都快碰到穗子了,数错了就互相挤眉弄眼,笑声惊起了稻丛里的灵雀。

李长老的木杖在地上轻轻一点,杖头的叶片突然合拢,像只收起翅膀的蝴蝶。“你们看东边的晚霞,”老人指着天边,那里的云层被染成金红色,“灵脉与混沌气缠得密,明天准是个好天——扬花最喜这样的天,不燥不潮,花粉能飞得远。”

云渊站在田埂上,看着夕阳给稻穗镀上一层金边,绿玉似的穗子变成了金穗,灵脉的翠与混沌的金在穗间流淌,像无数条细小的河。凉棚的笑语、陶哨的轻响、远处工坊的打铁声,混在一起,化作一首厚重的歌谣,在西漠的田野上回荡。

他知道,这夏至的鸣穗,是岁月最的吟唱。当年跨越界域的征战,那些惊心动魄的共鸣,最终都化作了这稻穗的沉甸甸,化作了花粉的轻扬扬,化作了人们脸上汗珠里的光。万物在这夏日里尽情相拥,用最热烈的方式共鸣,就像这日子,在寒来暑往中轮回,却总在不知不觉间,把辛劳酿成了甜。

暮色渐浓时,最后一缕阳光掠过穗尖,稻穗的影子在地上铺成一片,像满地的碎金。云渊最后一个离开田野,回头望时,只见穗浪在晚风里轻轻起伏,像在向这片土地鞠躬,又像在向劳作的人们致谢,与这方天地,做着最深情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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